|
许多外国人在中国香港居住七年后，都会申请永久居留权，但Bidjoua Eustache-Hauvelith仍然在等待他的庇护申请被通过。这个刚果民主共和国公民有些恼怒地称，他生活在“一个没有墙的监狱”，能够在这座城市自由走动，却无处可去。
(图)All Black FC球员在训练前热身
对Eustache-Hauvelith来说，足球场就成了他的避难所。Eustache-Hauvelith执教All Black FC——香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由非洲难民组成的足球队。在那里，他和来自非洲大陆的其他足球爱好者以足球为纽带互相激励，找寻到家庭的感觉。
作为前刚果国家队的一员，Eustache-Hauvelith在去年五月份与来自中非共和国的Medard-Privat Koya共同组建了这支球队。
2012年，Koya在香港的一次基督教活动中与一名中国女子(也就是他未来的妻子)相识，随后他就搬到香港居住。在香港，Koya在切尔西足球学校找到了一份教练的工作，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有许多非洲同胞在香港寻求庇护，却因为种族和系统性的歧视，遭到当地社区排斥。
据Koya说，他之所以和Eustache-Hauvelith组建All Black FC，是为了帮助非洲人融入香港社会。
“虽然我有工作的权利……但要想成为香港社会的一员依旧不容易。这对他们来说肯定非常困难，”Koya说。“这也是我的动力源泉。我需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哪怕我无法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All Black FC每周训练两次，香港切尔西足球学校会为他们提供支持，例如提供足球装备和预订球场。这支球队拥有约20名球员，来自十几个非洲国家，包括加纳、几内亚、尼日利亚、喀麦隆和索马里。
Koya承认，管理一支球员来自许多不同国家的球队很困难。在All Black FC，某些球员是基督徒，也有球员是穆斯林。他们的接受教育程度不一，说各种不同语言，年龄跨度从18到40岁。“当我们刚开始一起踢球的时候，球队内部爆发了很多争吵，”Koya说。“现在情况变得越来越好了。”
Eustache-Hauvelith虽然执教这支球队，不过由于是难民，他既不能被正式雇佣，也不能从工作中得到任何酬劳。但Eustache-Hauvelith的独特身份让他能够更同情和理解许多与他面临着类似困境的球员。
(图)Medard-Privat Koya(左)和Bidjoua Eustache-Hauvelith
球员D(公开姓名)回忆说，他的生活在四年前遭遇突变。当时他正在多哥学习法律，但由于不便透露的原因不得不逃离那个西非国家。D到了香港，却发现当地人刻意地回避他——哪怕他只是想问路。更糟的是D只会说法语。
D之所以来到香港，是因为他听说在这里很容易获得签证和申请庇护。“我对香港一无所知......我只是通过成龙和动作电影了解这个城市。”如今已经能讲一口流利英文的D说道。
另外，D并不知道，虽然中国是《联合国禁止酷刑公约》(United Nations Convention against Torture)的签署国之一，但香港的审查制度不完善，流程相当冗长。如果免遣返申请被证实，政府会将申请提交给联合国难民署高级专员，将难民安置到第三个国家。
2009年至今，在香港政府处理的大约10000份免遣返申请中，只有83份得到了证实。四年后的今天，D提交的免遣返申请与另外8955份申请一样，仍然在审批过程中。
D认为，这种制度最令人痛苦的一面是它也许会让难民浪费人生最宝贵的几年时光。Koya说，由于在漫长的等待中看不到结果，许多寻求庇护者陷入绝望，而这对个人和社区都是有害的。他记得一名贝宁球员突然不再参加训练。“我问其他球员他怎么了，他们说，‘你也许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了。’”Koya到后来才知道，那个寻求庇护者因为贩卖毒品被捕，被判入狱16年。
其他难民则酗酒或者整天睡觉，因为他们无事可做。“这些人有大脑，他们可以学习。他们可以对社区做出贡献。”Koya说。
Koya希望足球至少能够让这些球员摆脱消极情绪，给他们一些积极的事情去做——哪怕只是暂时的。“通过足球，我们提醒他们生活不该如此。如果你想要人们帮助你，那么你自己必须有纪律。你的人生应当有所追求。你不能只是留在香港，得到来自政府的支持，觉得人生就这样完了。”
Koya会邀请球员到他家里吃饭，有时他还支付路费，因为寻求庇护者的每月交通补贴只有200港元。这意味着在某些时候，球员们无法承担到位于九龙港的训练基地的车费。
去年11月份，D加入All Black FC。过去D也曾在香港街头踢球，加入过一些中国球队，但在All Black FC踢球的体验完全不同。
“你会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你觉得自己与兄弟们一起踢球，情感上的关系更密切。”D说道，“如果与其他人踢球，你是以一个外国人的身份加入。你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但这儿就像一个家。”
All Black FC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实力。截止到目前，这支球队在与其他业余球队，以及来自第一和第三级别联赛的球队的比赛中取得全胜。他们甚至曾经战平香港超级联赛的一支球队。
但在球场内外，All Black FC仍然面临着许多歧视。由于没有正式的资金，All Black FC无法注册参加职业联赛，只能参加友谊赛。此外，他们经常在球场上遭遇敌意，例如对方球员的侮辱，或裁判的不公正判罚。
“就算某些球队中有我的朋友，他们也会叫我‘黑鬼’。”D说，“这表明人们仍然有一种优越感，你是鬼，他们是人。这会让你沮丧，但你不得不面对。”
Koya也说，球场上“没有任何公平或尊重”。据他回忆，当All Black FC与一支职业球队比赛时，对方主教练突然冲进球场，对他们的球员咆哮。
面对这种行为，Koya总是提醒All Black FC的球员无论在哪种情况下，都不要对挑衅做出回应，他强调体育精神和尊重——即便这些价值观并不能得到回报。更重要的是，Koya相信，All Black FC的球员不仅代表着球队形象，同时还代表了他们背后的种族。
“这是我们的战斗，是我们无法逃避的现实。我们希望用我们的态度带来改变，用爱消解仇恨。”
Koya说，自己3岁女儿因为肤色被其他孩子欺负，因此对他来说，奋斗的意义超越了比赛胜负。他已经开始与当地大学组织交流活动，让All Black FC与校园球队踢比赛，并与对方分享非洲美食、音乐和文化。香港的大学生们对非洲文化充满了好奇心，对All Black FC球员所面临的情况表示同情——这让他们感到非常高兴。与此同时，这支球队还与学校和教会交流，并受到了欢迎。
虽然也许无法找到摆脱当前困境的办法，但这些球员希望通过他们的所作所为，改变香港人对黑人，尤其是对难民的看法。
“从长远来看，这是寻求改变的主要途径之一。”D说，“现状很艰难，因为在过去，人们不太了解其他种族。但他们(年轻学生)将会成为这个城市的新一代领导者。”
| 
天下足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