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印象,殊途同归——10年后再战斯坦福桥

在整整十年之前，穆里尼奥的切尔西掀翻了阿森纳的不败战舰。

在此之前，足球世界的转会市场曾在长期默契中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但是突然之间，一头庞然大物闯了进来。来自俄罗斯资本的神秘力量是如此强势，连弗格森这个英超教父都要退避三舍，在重返三冠王之前，每一次的排名都被蓝军踩在脚下。彼时的曼联正经历主力阵容的迭代，连续三年的韬光养晦几乎是成长的必然。不过他们仍然拥有最丰沛的营收，阿布的钞票对他们的打击还称不上致命。

真正遭遇重创的是温格和他的阿森纳。整个英伦三岛的舆论还没来得及从枪手不败夺冠的神话当中回过神来，就赫然发现英超的冠军 转眼易主。十年前的0405赛季就是一道分水岭，在前一年阿森纳踏上神坛盛极一时，在后一年，切尔西革命英超，新贵逆袭。





阿森纳为何难以成功卫冕？

随着前一年夏天阿布的入主，蓝军的牌面就豪华惊人——达夫、穆图、乔科尔、马克莱莱、格雷米、克雷斯波和贝隆的重磅引援花费了金元大鳄的1.4亿英镑，连同本土球星兰帕德和特里，切尔西的竞争力早已不可小觑。这也给了拉涅利在欧冠赛场上击败三线作战的枪手的资本。尽管在英超赛场上，他们还从未赢过。

但随着葡萄牙狂人走进斯坦福桥，把弗格森撵下神坛的教授发现，即将颠覆阿森纳的那股长江后浪，终于来了。

在2004年12月12日，温格和穆里尼奥的首次交手。亨利是这场比赛的主角，开场仅仅75秒，他就靠一个凌空射门领先，不过特里为切尔西扳平了比分。蓝军随后为亨利的第二个进球而感到愤怒，当时切赫还在指挥人墙，亨利出人意料的快速开出任意球，直接破门得分，裁判也判进球有效。不过比赛最终对双方都是公平的，古德约翰逊扳平为2比2后，亨利也曾错过门前破门的机会。而在来年的次回合，双方互交白卷握手言平。两位教头一时瑜亮，在两回合的直接对话里各显神通，谁也没占到便宜。当双方都拥有一套过硬的主力阵容班底，温格那柄最华美犀利的矛和穆里尼奥那面最扎实坚固的盾，几乎难分伯仲。

但阿森纳却没办法坚持到最后。

如果打开2004年夏天枪手和蓝军两份不同的转会交易名单，我们能看出些端倪——在转出榜单上，阿森纳送走的老将包括一线轮换的主力：卡努、维尔托德、帕洛尔、范布隆克霍斯特和马丁基翁；但是在引援上，温格只买了50万磅的范佩西，免费的弗拉米尼和阿穆尼亚，而另一面的穆里尼奥挥舞着阿布的支票打造了他心仪的豪华阵容，在这个依然疯狂的夏天，得意弟子卡瓦略和费雷拉悉数来投，连同德罗巴、蒂亚戈、凯日曼、切赫和鲁本，蓝军再次烧掉了一亿英镑。 在这个转会窗，两支球队在转会市场的动作几乎预示了它们在接下来的十年里转会策略，以亨利-维埃拉-坎贝尔为中轴的主力阵容看上去似乎毫发无伤，但以维尔托德为代表的实力派的板凳球员大规模离开阿森纳，枪手的替补席早已是面目全非。

随着有经验的老兵渐渐凋零，身价高昂薪水不菲的成年球星又并非彼时的财政可以负担，一旦单薄的替补席遭遇到伤病，这个打击就太过致命。在英超联赛这场马拉松里，亨利、永贝里、坎贝尔和维埃拉的连番伤缺让枪手的冲刺缺乏犀利，在积分榜上被蓝军越甩越远。后者的阵容名单又是那样惊人，方便穆里尼奥在战术上转换自如，就算是联赛杯这样的鸡肋比赛，他们都能派出强大的阵容。

最终，枪手多输了四场球，而穆里尼奥只输一场，95分夺冠。

切尔西在快速成功中获益了么？

在斯坦福桥所发生的这场革命，以惊人的速度展示了成功，很多人把它定义为神话，但实际上切尔西的快速崛起，自有其规律可循。从04年到06年，卫冕冠军阿森纳在转会市场上缺乏竞争力，他们的阵容不仅没有得到补强反而在不停失血。弗格森的曼联正处于青黄不接的转型期，在这样的背景下，切尔西的成功几乎难以阻挡。他们拥有阿布的强势资本，罗本、德罗巴这些昂贵的球员以及穆里尼奥的精明头脑。蓝军的板凳深度比枪手更具优势，主力阵容则比弗格森的年轻弟子成熟得多。穆里尼奥的“混凝土防守”则最大程度地抑制了风险，把这种阵容的优势充分地兑现为每一个英超积分。

与十年紧缩银根的阿森纳相比，切尔西在这种局面下不获得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们获得成功的途径是如此顺畅，在当时也超出了想象——几乎没有人能预想到，穆里尼奥甫一入主斯坦福桥，温格麾下的不败舰队竟瞬间倒塌，而弗格森的曼联也没制造半分威胁。

这或许给了阿布一个错误的暗示，那就是——夺下英超冠军居然是如此轻而易举，他们过分迷信了金钱的力量，让他们以为英超的竞争者是那么脆弱不堪。

但定义成功真的如此简单？在2005年，面对穆里尼奥 “偷窥狂”的嘲讽，温格曾经反唇相讥：“当你让蠢人成功以后，有时只能让他们变得更加愚蠢。”

切尔西的崛起并不愚蠢，反而是各种优势资源在政通人和之后最大发挥效力的结果。但在此之后，愚蠢开始了——他们在管理上的表现幼稚并缺乏耐心，外行干预内行的戏码一再上演，这种不尊重体现在蓝色规则的上上下下。在最初的六年里，阿布挥洒出7亿英镑的支票，虽然他们始终拥有一套稳固的阵容，但斯坦福桥的主教练却像是走马灯一样换个不停，从登峰造极的穆里尼奥开始，格兰特，斯科拉里，希丁克，一直到安切洛蒂；或许蓝军的老板以为英镑可以轻易堆砌成功，但却忽略了稳定的建队和主帅的权威对一支球队有多么重要。我们也可以理解阿布对于“漂亮足球”的渴望，但是正如魔力鸟所感慨的那样，斯坦福桥首先需要“功利足球”来撑起现实的门面。

背负债务的温格不可能给他们产生什么实质威胁，但是回过神儿来的弗格森决不会轻易放过蓝军打盹的机会。安切洛蒂曾一度止住了滑坡，但很明显，他不是这家球会的真命天子。随着曼联的复苏和曼城的崛起，切尔西神奇的日子到头了。在没有穆里尼奥的日子里，他们只拿下一座联赛冠军，最低谷时甚至沦落到了欧联区，而大多数人都不会认为迪马特奥率队拿下的那座欧冠奖杯拥有足够的说服力。

同时，他们试图实现财政收支平衡的计划，可看上去更像是个笑话。从2008年开始，阿布的财务状况似乎缩水，很难再允许不计成本的转会投入。曾经执掌CEO六年之久的凯尼恩曾经试图让切尔西在五年内实现收支平衡，但经营收入长期却在1.4亿英镑上下停滞不前，而早期的巨额债务又始终在困扰着他们。

动荡的竞技成绩，不健康的财务报表，让人们开始觉得，暴发户也不过如此？但是如果就此以为他们没什么出息，那就小看了阿布这样的精英了。

我们如何看待十年后的“暴发户”？

改造一支球队需要多久？弗格森爵士花了七年，温格教授用了八个月；而阿布拉莫维奇只需要一个夏天。

从2003年7月16日的全盘收购开始，俄罗斯大亨成为了斯坦福桥的主人。从那一刻起，切尔西需要稳定的建队，以及一个才华横溢的教头，来兑现他们的资本优势。否则，卢布兑换的英镑很有可能只是一张张废纸，让他们在不合适的地方烧掉不应该的钱，却很难带来像样的奖杯。

在跨越式的崛起当中，新贵总是不可避免的重复很多错误，这些错误在保守主义的观点看来几乎难以饶恕，但对于当事人自己却可能是难得宝贵的一课。财务收支平衡是他们一直追求的目标，一旦在策略上做出适当修正，上了道的切尔西很容易踏入正轨。在遵守财政公平法案上得以成功过关，正体现着阿布的深谋远虑。

早先蓝军便借力欧足联财政公平法案对青训的鼓励，大肆购买优质新人，并且在欧洲联赛建立广泛的关系网去锻炼球员，去年夏天免费回收的库尔图瓦就是其中的杰作。“出租车”公司的成立，不仅帮助切尔西在足坛影响力上追赶传统豪门，而且在财务上受益匪浅。以去年为例，切尔西大手笔重建，但是通过回收和出售年轻球员，基本实现收支平衡。

改善基础设施也是财政公平法案所鼓励的内容。温格修建球场带来的示范效应，让阿布坐立不安，斯坦福桥的改造即将开始动工。一旦新球场完工，切尔西的财务状况将得到大幅提升，实现高规格的收支平衡，成为财政公平政策的受益者。

而在刚刚过去的这个赛季，魔力鸟再次兑现了夺冠，只是这一次，他的老板不会再像过去那样急功近利。接连两个赛季，主教练在上半程尝试积极开放以取悦老板和球迷，在下半段则收缩防线回归沉闷的老套路维持竞争力，这几乎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在斯坦福桥，穆里尼奥可能永远都甩不掉“coach”的头衔，但是他的权力越接近一点他那梦寐以求的“manager”，蓝军的或许就能在长治久安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至少弗格森认为，这个师从罗布森和范加尔的葡萄牙人具备那样的潜力。

尊重主帅的权威，维护球队的稳定，修建球场改善俱乐部的收入，实现长久的财务稳定。这些温格所倡导的规划理念，切尔西也正在逐步实践。



当然，作为一个有情绪有温度的枪手球迷，对切尔西的快速成功不会乐见其成，因为他们在一个看上去不恰当的时机闯了进来，破坏了太多的规则。如果要强调说阿森纳是金元足球直接的“受害者”，这似乎有些言过其实，因为在进入新世纪以来，英超要承受市场化的洗礼几乎就是时代的趋势。阿布拉莫维奇的支票只是加快了它行进的节奏，让温格和他的同僚们有些措手不及。于是在十年前这样一个关键节点，由海布里向阿什伯顿憧憬的炮厂拥趸们，确实被蓝衣邻居打破了一个本该圆满的美梦。

作为一个更冷静的旁观者，或许也要为斯坦福桥的快速成功感到惋惜，因为过早的成功似乎触发了急速的膨胀，也给了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阿布以为他可以用漂亮的方式拿下所有的冠军，但是足球的规律并非如此轻易简单。以优势资本和精明头脑的媾和程度来看，他们在那些年本可以获取更巨大的成功。

但不管大不列颠的保守主义传统如何排斥金元足球，也不管球迷在道义上如何鄙视暴发户式的跃进，切尔西如今都已经屹立在足球豪门俱乐部之林。也只有正视既定的事实，同强盛的对手竞争，才能证明自己的卓越。我们可以羡慕，切尔西在最关键的时机遇到了阿布，让他们可以走捷径实现蜕变；也应该自豪，温格和他的同僚几乎白手起家，打造出一个财务实力足以媲美切尔西的大球会。

在整整十年后，蛰伏许久的温格终于等来了公平较量的机会，看他如何同穆里尼奥再掰一次手腕。

讲句玩笑——下赛季，可能就不是撕你领带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