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写镜头：卡西利亚斯最后的隐忍

        编者按：说起卡西利亚斯的皇马生涯末期，相信有很多的球迷会为此而唏嘘。作为一位伟大的门将，他不但表现出了状态的不稳定，同时也遭遇了穆里尼奥的弃用。作为皇马的功勋门将，他最终还是不得不离开自己一直心爱的球队，无缘终老皇马的心愿。那么卡西所坚持的是什么？事情的始末又是怎样的？原文作者亚伦-加拉格尔为我们解读了这一时期的卡西，以及他内心的赤诚、坚持与孤独。
        
        人际关系也是一门艺术。它具备发掘他人的信仰、倾向以及感知等能力，并且会根据所面对的对象不同而做出一定的取舍和平衡。在开放性的环境氛围中想要维持好人际关系需要彼此的尊重以及秉承对待事物的理性认识。

        尽管政治与足球这两者看似毫不相关，但它们拥有类似的特征，彼此间的联系无论好坏是脱离不了干系的。然而对于皇马而言，这支豪门球队的治队理念似乎与一直秉承的优良传统有着一定出入的地方。

        在政治活动中，当双方就一项辩论或是某种谅解等事宜彼此有着针锋相对的意见时，外交官们通常会选择分享和交换看法，从而以便促成一个中性的结果。通常情况下他们都是事件的局外人，即便没有及时分享意见，他们也会在讨论中秉承着客观公正的观点以达成一个双方都可接受的结果。

        卡西利亚斯是在不经意间成为了一名“和平卫士”般的角色。一方面在西班牙国家队他从2008年劳尔被时任球队主帅阿拉贡内斯排除在欧洲杯大名单之外后成为了斗牛士军团的队长，另一方面则是在2010年他亦是接替离开球队的劳尔成为了白衣军团的队长。

        卡西成为皇马队长正值弗洛伦蒂诺重回俱乐部主席一年后委任穆里尼奥出任主帅的时期，彼时的白衣军团正着手于打造他们的“银河战舰2.0”。戴上队长袖标的卡西利亚斯需要在皇马的“帝国”中适应自己的新角色。在这家拥有悠久历史传统和贵族底蕴的俱乐部，对于卡西来说，伯纳乌就是他的城堡，而弗洛伦蒂诺就是他的“主人”。
        
        (图)卡西为皇马赢得了多项荣誉

        作为“金童王子”，当时的卡西利亚斯需要为两条战线上的平和而奋斗：第一条便是关于球员、球迷和弗洛伦蒂诺之间存在的意见分歧和隔阂；另一条则是当时状况濒临崩溃的西班牙国家队——巴萨阵营与皇马阵营、加泰罗尼亚阵营与其余地区阵营。

        卡西一直以来很受爱戴，无论球迷、媒体还是球员们都很喜欢他谦逊的性格。人们都对大手笔的签约和巨星政策之下的皇马有着很高的预期，而卡西则总是像一片温暖的海洋般平静，抚平涌动的波浪。

        作为一个纯粹的皇马人，卡西在9岁时就加盟了白衣军团，他称自己初次身披皇马的战袍时便深深地爱上了那抹白色。在穆里尼奥对抗瓜迪奥拉的时代，皇马被迫以“邪恶的豪门俱乐部”的形象来对应巴萨“热衷于年轻小将”的角色，但卡西却看上去与这些人们安置上去的“标签”无关，他更像是个身处漩涡中心的局外人。

        于是我们在西班牙国家德比时会看到一些不太寻常的情况，卡西、哈维和普约尔会一同令各自球队中行为失常的球员冷静下来。卡西利亚斯一直试图寻求两队局势的平和，因此他会寻求与来自死敌巴萨的普约尔和哈维进行友好的沟通，但也正就是这种行为使得穆里尼奥将其弃用甚至是疏离。
        
        (图)卡西利亚斯与穆里尼奥对于足球的价值观并不相同，因此即便是在前者遭弃用之前他们二人也是貌合神离

        对于卡西长达16个赛季的皇马一线队生涯来讲，故事的结尾显得如此苦涩，它也刺穿了那颗始终为皇马跳动着的心脏。

        自迪-斯蒂法诺和普斯卡什时代起，皇马便秉承着贵族气质的传统。而这也为白衣军团的球员们立下了一个标准，那就是球员们的气质代表着球队的形象。提到“贵族气质”，我们不难联想到与尊敬、成就、谦逊、尊严以及荣耀等相关特质。

        但在穆里尼奥时期，皇马却失去了这一流传已久的传统。这位葡萄牙人的哲学是“不惜一切代价取得胜利”，他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些有关于谦逊之类的陌生概念。在2011年8月的西班牙超级杯上穆里尼奥用手指戳时任巴萨助理教练比拉诺瓦眼睛的事件就是一个十分典型的案例。

        卡西利亚斯最终被穆里尼奥恶意弃用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卡西在2011-12赛季有意地向西班牙媒体透露了球队内部的情况；第二，卡西为了博斯克治下的西班牙国家队的队内团结，与来自巴萨的球队领袖们进行了“和平谈话”。

        卡西骨子里的贵族气质是与一代代的皇马人一脉相承的。谦逊但为荣耀自豪，恭敬但不舍弃野心。下面这段口号被雕刻在皇马于2005年竣工并投入使用的贝巴斯训练基地的奠基石上：

        “筑造这里的根基是所有深爱皇马的人们的信念组成的。这是一家尊重历史，不断学习，永远奋斗的俱乐部。”
        
        (图)卡西和哈维等巴萨球员也是西班牙国家队的支柱

        当我们回过头再去看看2002年欧冠决赛时尚且青涩的卡西身着肥大宽松的绿色球衣的模样，可能我们在当时怎么也想不出有如王子般清秀面庞的他在未来会成长为如何的形象。尽管安静而羞涩，但他在那时便有着言出必行的决心，最终也帮助球队在那场至关重要的决赛中一次次做出无可挑剔的扑救。然而也正是卡西这一份贵族气质使得他最终被处于特殊时期的皇马所疏远。穆里尼奥是以“瓜迪奥拉的竞争者”的形象出现的，而弗洛伦蒂诺选择他也显示出其为了成功宁愿舍弃皇马一贯秉承的贵族气质。

        尽管卡西利亚斯在2014年的欧冠联赛中最终以队长的身份帮助球队夺冠，但在表象的背后掩饰的只有苦涩。对于卡西来讲，那时摆在他面前的现实是自己在皇马的位置已经不再安全，他与球队之间的关系已经无法修复。

        卡西在此前两年的表现并无太多出彩之处，他的自信心被撕得粉碎，首发位置也不再稳固。曾经在2008-2012年期间连续5次当选国际足联年度最佳门将的卡西在皇马的最后阶段泯然众人。特别是在2014年的欧冠决赛上他的失误令戈丁为马竞取得了难得的领先优势，正因为如此，当拉莫斯在比赛的第93分钟打入扳平球时卡西所表现出的惊叹与欣喜要胜过所有人。
        
        (图)对于卡西利亚斯来说，正是拉莫斯的进球帮助自己避免成为球队在欧冠决赛上的“罪人”

        穆里尼奥在执教皇马期间对这种对于争冠并无帮助的贵族气质表示鄙视。此后他也很是鄙夷自己的队长与死敌巴萨队长哈维之间的友谊。在压力之下，卡西和哈维二人最终不得不打破西班牙国家队队内皇马和巴萨阵营此前的和谐景象，而此前根据卡西父亲的说法，他们二人为了能够帮助球队赢得2012年欧洲杯冠军曾对两大派系的矛盾修复做出了很大努力。

        “如果没有哈维、卡西和博斯克的努力，那么西班牙的欧洲杯征程不可能会走那么远，”卡西的父亲在2012年说道。“国家德比使得两队间的关系变得十分紧张，球员们从曾经的朋友渐渐变成了敌人。

        “阿韦洛亚、哈维-阿隆索和拉莫斯与其他球员们存在着一些矛盾，有些球员的举动已经很不正常了。幸运的是卡西和哈维随后开始介入其中。

        “卡西因为他与哈维的友谊而与穆里尼奥间有很大的矛盾。这些问题逐渐被公开化，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一切了。但(即便如此)哈维与卡西仍没有想要结束友谊的任何念头。”

        在这种情况下，穆里尼奥的鄙夷被完全地点燃了，他随后在2012-2013赛季的冬歇期以350万欧元的价格签下了前塞维利亚门将迭戈-洛佩斯。这一举动可以看作是埋葬卡西的皇马生涯的第一铲。

        尽管卡西在一月时遭遇了骨折的伤病，但有些奇怪的是洛佩兹的签约并非是租借合同而是完全转会，不过随后欧洲部分顶级球队也开始纷纷效仿皇马的做法——一名门将负责联赛，另一名负责杯赛。而当我们附加上对于未来的预期和考虑的话，那么引进洛佩斯完全释放了一个信号，那就是卡西利亚斯在皇马的日子已经开始进入到倒计时。
        
        (图)伤病也让卡西远离赛场一段时间

        卡西遭受弃用的第一个信号其实早在洛佩斯转会之前便已发出，那是在2012年12月，此前卡西在球队0-1负于贝蒂斯，2-2主场战平西班牙人和3-2险胜巴拉多利德的比赛中表现不佳，展现出了状态不稳定的一面，因此穆里尼奥有意识地将球队25岁的替补门将阿丹选入首发(译注：这一举动实际上发生在时年12月末，但原文称11月)。

        然而就在穆帅选择阿丹作为(联赛)首发门将的第一场比赛，皇马便2-3输给了马拉加。“这是一个技术性的决定。教练综合了球员们的状态后选择了他的首发十一人。当前就我个人和我的教练团队的意见而言，阿丹要比卡西更出色。”

        而就在这不久，皇马便引进了洛佩斯。2013年1月在皇马对阵巴伦西亚的比赛中卡西骨折之后，他为球队出战了16场西甲联赛(译注：原文笔误写为2012年。实际上阿丹在首发出场的第2场联赛中在开场第6分钟便被红牌罚下，随后卡西利亚斯继续首发出战至时年1月24日的那场与巴伦西亚的国王杯比赛)。

        当卡西从伤病中恢复过来时，他已经发现自己曾经的首发位置已经不再牢靠，球队更愿意给予洛佩斯出场的机会。尽管卡西当时的表现和状态已然低于自己职业生涯的平均水平，但在很多人的眼中他依旧是世界最佳门将。而卡西的进一步失宠亦是由于他涉嫌泄露球队更衣室内所发生的种种矛盾。
        皇马与巴萨在2011年8月的西班牙超级杯之前便已有矛盾。瓜迪奥拉与穆里尼奥的球队彼此间首次见面便擦出了火花，当时在2010年11月，巴萨以5-0的悬殊比分击溃了皇马。对穆里尼奥而言，未来的任何失败都是不可估量的。特别是在这种双方紧张的局势下对方的球员状态大好，而自己却有着很大的争冠压力。此前穆里尼奥在国际米兰赢得过意甲和欧冠的冠军，其中在欧冠半决赛击败瓜迪奥拉的巴萨成为了他的代表作之一。也正因为如此，穆里尼奥在这场比赛之后被认为是唯一一位能够攻克巴萨的教练。

        但穆帅在皇马的首季却鲜有斩获。他最终只赢得了西班牙国王杯的冠军，但在西甲赛场输给了巴萨，在欧冠赛场也止步于半决赛。皇马在联赛两次面对巴萨的比赛中均未能取胜，更是在穆帅的首次国家德比中便于诺坎普输了一个5-0。

        因此当2011年8月双方在西班牙超级杯第二回合碰面时，他们在前一个赛季所累积起的紧张、仇恨的情绪完全被点燃至高潮。这一切在这场比赛的最后终于爆发了。马塞洛在比赛最后时刻背后铲倒法布雷加斯而吃到红牌，随后场边引发了涉及球员、教练以及俱乐部官员们间的冲突，穆里尼奥也正是在此期间戳了时任巴萨助理教练比拉诺瓦的眼睛。
        
        (图)皇马与巴萨在2011年西班牙超级杯决赛次回合的赛末发生了极为激烈的冲突

        双方的矛盾彻底而完全地爆发了。尽管双方之间有着许多矛盾，但最令人瞩目的还是卡西利亚斯与哈维之间的激烈的讨论。在当时，公开支持穆帅的卡西作为球队的队长被认为是穆里尼奥的心腹，主席弗洛伦蒂诺也并不希望俱乐部存在无论是真实发生还是媒体杜撰的队内分裂现象。

        但可惜的是，队内的分裂不但已经发生，而且已然很难愈合。卡西利亚斯深知两队的矛盾发展得太过严重，而同时随着球队晋级欧洲杯正赛，西班牙国家队的命运在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皇马与巴萨两队球员间的关系好坏。作为皇马和西班牙国家队的双料队长，卡西联系了哈维来探讨如何缓解双方的紧张氛围。

        正如媒体所报道的那样，是卡西一人背负着由皇马所激起的双方矛盾以及其后续影响。他承认穆里尼奥的行为企图令两家俱乐部产生隔阂，而这对于西班牙国家队是极为不利的。他主动提出修复双方的关系，并且希望哈维也能向其他巴萨球员抛出和解的橄榄枝。

        在察觉到这种风声之后，穆里尼奥认为卡西此举是违背球队忠诚的表现。他称卡西在面对自己的对手时表现得过于软弱，暴露了自己懦弱的一面。穆里尼奥还称如今足坛眷顾巴萨而限制皇马的举动是一种阴谋。

        “我简单地笑了笑，然后竖起了我的大拇指。就是这样。如果我向他(指裁判)和欧足联坦白我的所思所想，那么我的教练生涯也就至此结束了。我不能公开表示我的感受。我只会提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

        “奥弗雷博(译注：即赫宁，2007年欧冠半决赛切尔西对阵巴萨时的争议主裁)、布萨卡、弗里斯克(译注：指2005年欧冠半决赛国米对阵巴萨的回合比赛，德罗巴被红牌罚下，赛后穆帅称其与里杰卡尔德有密谋)、斯塔克(译注：指令穆帅做出此番言论的主裁)，为什么都是这样的人？”穆里尼奥在2011年巴萨赢得与皇马的欧冠半决赛首回合赛后这样说道。”

        当时的皇马因认定裁判偏向巴萨的判罚而被激起愤怒，巴萨的“跳水”、“演戏”以及在多个场合讨好和迎合官方的做派令皇马方面很是不满。穆里尼奥经常称皇马是站在有理的一方的，但卡西利亚斯的道歉却使得皇马在足坛的形象沦为一座“邪恶帝国”。

        但孰是孰非，每个人都必须承认的是卡西的努力是十分高尚的。卡西此前对于在弗洛伦蒂诺执掌下的皇马将劳尔和古蒂赶走的行为很不高兴。他同时对门德斯每日造访贝巴斯训练基地的行为并不感冒，亦不会像其他球员那样主动讨这位明星经纪人的欢心。

        不知是否是有意为之，卡西利亚斯最终自己按下了他皇马生涯的自毁按钮，并试图以此来挽回他的国家队成就。如果没有那一通与哈维的电话，那么皇马和巴萨的球员们的关系只能更差，两队所属的各自派系造成的负面影响也必将在西班牙国家队的大赛征程中不断蒸发，他们最终也不太可能在2012年的欧洲杯上夺冠。
        
        (图)然而谁都无法否认卡西利亚斯那一颗正直的赤诚之心

        卡西要面对的对手太多了，穆里尼奥、穆帅的防守足球、彼此意见不合的球迷们、门德斯以及弗洛伦蒂诺等等。实际上他本可以在某些事情上表现得或激进或冷漠以延长自己的皇马生涯，但在选择面前他最终还是决定坚持做一些他所认为正确的事情。

        在卡西利亚斯的身上至少有一点是成功的。他为西班牙足球留下了不朽的历史，而这也将为后人所传颂。坦率地讲，卡西利亚斯完全有理由进入到关于西班牙历史最佳球员的讨论中，他作为门将在球场上取得的伟大成就只展现了他职业生涯的一半辉煌，与此同时他还在球队的更衣室内做着英勇而值得尊敬的抗争。无论是那通电话还是他在伯纳乌不屈服的态度，这一切都完美地佐证了他对于皇马贵族气质的不懈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