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坛旧事：与纳粹的死亡之战

        编者按：约翰-休斯顿指导的电影《胜利大逃亡》由史泰龙主演，在电影中，他饰演了门将特鲁塞维奇，球王贝利和1966年世界杯冠军英格兰国家队队长博比-摩尔也分别参演，电影结局是球队赢得了对纳粹德国的比赛后成功逃生。电影取材自前苏联人民口口相传的”死亡之战“，在重现那段血雨腥风的历史时，电影被改成了大团圆结局，而真实的历史却令人无比心痛。
        
        【面包工厂球队的建立】

        1941年9月中旬，在阿道夫-希特勒的纳粹大军入侵苏联仅仅三个月后，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首都基辅就被德国国防军攻占，残酷血腥的合围歼灭战总共持续了72天。然而，纳粹政府并不想让乌克兰百姓把自己看作是暴戾的侵略者，所以他们试图通过组织深入百姓日常生活的多种文化活动以及体育竞赛来营造苏联沦陷区一片祥和的假象。尽管很多人早就把它看穿了。
        
        (图)在歼灭了苏西南方面军后，纳粹控制了乌克兰

        纳粹入侵后，一位来自捷克共和国莫拉维亚，名叫约瑟夫-科尔迪科(Joseph Kordik)的体育爱好者，被任命为基辅第一面包厂的总监督。在那里他结识了尼科莱-特鲁塞维奇(Nikolai Trusevich)，一个在市场上靠贩卖打火机为生的人，此人之前是基辅迪纳摩队的门将。

        特鲁塞维奇被他的新朋友介绍进了面包厂工作，随后他的一些老队友也加入了进来，他们都被赋予了相同的工作——烘制面包。他们总共有9个人：有3名基辅迪纳摩(Dynamo Kyiv)球员，而其他几个人则分别来自敖德萨斯巴达克队(Spartak Odessa)、基辅火车头队(Lokomotiv Kyiv)以及其他几支来自基辅的球队。

        此刻只有足球才能成为他们的一种消遣，于是他们决定成立一支代表工厂的球队。在请求被镇议会通过之后，一支名叫斯塔特(译注：FC Start在俄语里的意思是俄罗斯)的球队成立了。除却上述的几名职业球员，球队中还有一名大厨，一名保安以及三名警察。球队由形形色色的人组成，他们踢球只因为他们对足球诚挚的爱。
        
        (图)电影《胜利大逃亡》剧照，史泰龙饰演门将特鲁塞维奇

        在另一个地方，一支名叫吕克(Ruch)的球队，紧跟着斯塔特队的步伐在城里被建立起来了。球队的建立者叫做吉奥尔吉-什韦佐夫(Georgi Shvetsov)，他深知基辅迪纳摩队球员的实力，所以他邀请很多前迪纳摩球员加入他的球队。但是他们拒绝了什韦佐夫的邀请，因为他们清楚，什韦佐夫是纳粹的同伙，并且他的这支由执法人员和工厂中的工人组成球队是个亲纳粹的组织。

        两支球队的意识形态迥异，一支由乌克兰爱国者组成，而另一支由纳粹的支持者组成，泾渭分明。对于很多人来说，刚刚兴起的这两支球队分别代表了乌克兰和德国纳粹。

        【战无不胜的球队，纳粹不服来战】

        在纳粹统治基辅的初期，足球比赛只是为德国人及其盟友准备的，然而斯塔特队一连串辉煌的战绩给德国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7-2羞辱了吕克，6-2大胜匈牙利警备部队的球队，7-1狂扫德国炮兵部队的球队。此后，德国人决定派出他们最强的球队，一支被认为是永远无法被击败的球队来对抗斯这支前苏联球队。

        这支球队的名字叫做Flakelf，这是德语Flak(Flugzeugabwehrkanone)的首字母缩写，意为高射炮，Elf则代表数字11。这支球队由驻扎在基辅的纳粹空军高射炮炮手、飞行员以及机械工程师组成。Flakelf由赫尔曼-戈林帝国元帅亲自督导，他下令禁止将球队中的球员派往前线作战，因为他们被认为是德国最好的球员。

        两队的对抗发生在1942年8月6日，斯塔特队以5-1的悬殊比分击败了Flakelf队。德国纳粹当然不能接受来自所谓的“低等意识形态国家”的死敌击败自己的事实，所以他们声称希望组织一场复赛来一决雌雄，特别是当他们又招募了几名新的球员夯实了球队阵容之后。
        
        (图)当年比赛的宣传海报

        复赛被安排在第一场比赛的三天之后。半场过后，斯塔特队以3-1领先。中场休息时，一名纳粹军官走进了他们破旧得摇摇欲坠的更衣室，并且给球队所有人传达了一条令人毛骨悚然的信息：“今天，赢家只能是德国人。”说完，他转身离开并走进Flakelf队的更衣室并说道：“你们今天必须为了证明雅利安民族的优越性而战胜对手！”事后，他的话得到了双方球员的证实，纳粹的宣传机器也运转起来了。

        即使Flakelf队下半时一度将比分扳平，然而在比赛临近结束时斯塔特队连进两球，他们违背了侵略者的意愿并以5-3再度战胜对手。据说，比赛当天，观众将看台挤得水泄不通，在爱国主义精神和惊人的勇气支撑下的乌克兰民众声嘶力竭地高喊着反纳粹的口号。对于他们来说，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足球比赛，这是一场乌克兰与德国的战争，一场共产主义与法西斯的伟大斗争！

        【历史的真相仍然是个谜】

        事实上，体育场里观众们的表现并没有被证实。根据乌克兰民间的说法，球场气氛极其热烈，反纳粹民众勇敢地面对着侵略者并声嘶力竭地释放着民族骄傲感。然而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人们在被逮捕、囚禁甚至死亡的威胁下惧于发出自己的声音。

        真实的历史或许介于两者之间。

        观众因为恐惧而保持安静，直到终场哨声响起的版本看起来似乎更接近历史事实，两队在赛后还有一张合影(本文第一张图片)，之后各自离开了球场，并没有任何情况发生——这个版本的故事与“斯塔特队赛后被集体枪决”的传说并不一致。而后者则成为了广为流传的说法，也造就了本文标题“死亡之战”。

        在比赛当天晚上，斯塔特全体球员和他们的教练米哈伊尔-普什丁(Mikhail Putistin)聚在了一起，缅怀了他们的朋友，在前一天刚刚遇害的亚历山大-特卡琴科(Alexander Tkachenko)。赛后斯塔特的队员们很有可能继续生活了下去。

        在目睹了斯塔特队击败了德国人后，基辅行政长官弗里德里希-罗科什(Friedrich Rogausch)为了防止再度让德意志第三帝国蒙羞，宣布禁止了所有乌克兰球队和德国球队之间的比赛。
        
        (图)《胜利大逃亡》中贝利的剧照

        1942年8月18日，在面包厂工作的所有斯塔特队的球员都遭到突然逮捕，而具体的缘由至今仍是一个谜。一些人相信他们是被德国间谍乔治-瓦彻基斯(Georgy Viatchkis)出卖。不久后，一些原基辅火车头队的球员被释放了，而其他人仍被作为串通苏联秘密警察机构——NKVD(苏联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嫌疑犯而被继续关押。

        当纳粹发现他们当中的一员，尼科莱-克罗基赫(Nikilai Korotkykh)确实是一名现役苏联特工时，他们对他进行了严刑拷打并致使其心脏病发作身亡。
        不久后，关于斯塔特队的球员为一支意图打入德国纳粹社会内部的基辅游击队效力的事情被揭露，纳粹获悉这件事后将剩下的几名球员单独监禁了起来，并将他们分配到诸如电工或是制鞋匠的岗位上。

        随后纳粹处决了大约一半的面包厂工人，这次同样原因不明。对于他们为什么被突然逮捕，流传有一些自相矛盾的版本：有人认为是一些工人偶然间打死了集中营监督的狗，另一些人说是因为有一些工人将碎玻璃掺入了给德国人做面包的面粉里。不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很多人被处决了，包括三名斯塔特队的球员。然而事实上，他们三人都曾是苏联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军官。

        汉堡的检察官办公室于1972年开始调查“死亡之战”一案。直到2005年才结案，即便是到最后也没能调查清楚斯塔特队的球员为什么会被突然逮捕以及他们的死亡是否和之前战胜Flakelf队的比赛有关。然而，高级检察官约肯-库尔曼(Jochen Kuhlmann)本人坚信：“球员们被杀和之前的比赛没有任何关系。集中营总监督直接下达了处决他们的命令。”

        【“死亡之战”的来历】

        1943年，俄罗斯发行量最大的报纸《消息报》第一次将这场比赛称为“死亡之战”。自那以后，比赛被抹上了一层传奇色彩并引发了后人很多联想。1964年，当初球队中的一些球员被授予了荣誉勋章，而一些已经战死的球员则因为投身战争而同样被授予奖章。

        1971年，一座雕刻有四名斯塔特队的球员的纪念碑矗立在了罗巴诺夫斯基迪纳摩球场之外，用于纪念英雄们的壮举。那么这些曾经无往不利的勇敢的人们究竟是谁呢？他们又为何会惨遭屠戮？现在对此有一种假设：他们是苏联特工，其使命是刺探占据基辅的德军情报，然后以安东-迈尔的名义将情报传达给苏联情报机关。

        甚至有一个理论认为是迈尔将希特勒将要进攻斯大林格勒的计划告知给了斯大林本人。正因为他的情报，斯大林才得以抓紧时间巩固城防。在1943年，斯大林格勒战役成为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分水岭。德军在此战役中的失利使希特勒不得不放弃了征服苏联的计划，而这次战役也是二战开打以来德军遭遇的第一次重大失利。
        
        (图)斯大林格勒战役的胜利是欧洲战场的转折点

        无论围绕着这场史诗般的死亡之战发生了什么，它仍是足球史上最具政治意义、最引人入胜并最紧张激烈的比赛之一。同时这场比赛也成为了代表乌克兰人民爱国热忱的雄伟丰碑，也是一只沉重打击了法西斯主义及其纳粹统治的铁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