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坛旧事：最伟大的失败者——荷兰1974

        编者按：荷兰队是足球世界里的“无冕之王”，他们在世界杯的舞台上第一次为人所熟知是在1974年的前西德世界杯上。尽管没能赢得最终的冠军，不过他们用自己的美丽足球不但赢得了世界范围内诸多球迷们的喜爱，更是以著名的全攻全守战术影响了此后的战术发展。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来看一看这支荷兰队在1974年世界杯上的记忆。
        
        当人们去讨论总结那些历史上最好的球队的时候总能达成近乎一致的结论。比如说1970年那支赢得世界杯冠军的巴西队(译注：尽管彼时加林查已经退役，但那支巴西队还是拥有贝利、卡洛斯-阿尔贝托、雅伊尔津霍、托斯唐、里维利诺等多名球星，并拿下了队史的第三座世界杯冠军。正如我们知道的那样，在这之后巴西人等了24年才重新尝到了冠军的滋味)以及2009年那支由瓜迪奥拉挂帅的巴塞罗那就一定会被提及。

        当然了，那些最好的球队不一定都是冠军，比如说1954年世界杯上那支有着“不可思议的马尔扎人”(又称“黄金之队”)之称的匈牙利队尽管最终不敌前西德队，但仍被人们视为是历史最佳之一。1982年世界杯上的那支巴西队尽管被称为“有缺陷的天才”，但没能赢得世界杯的他们仍旧用浪漫足球将世人折服。而当我们谈到“有缺陷的天才”时，那么1974年世界杯上那支变化莫测而又华丽无比的荷兰队一定会被提及，而他们无疑是没有赢得世界杯的球队里最为伟大的一支。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荷兰是一个急剧发展和变化国家，而在当时它也大有成为世界文化中心的趋势。这个国家从满是乡间小路的沉闷形象摇身一变，成为一个自由思想盛行的国家，嬉皮士文化也在这里蓬勃发展。而约翰-列侬与小野洋子在1969年为了倡导世界和平而展开的那个著名的行为运动“床上静坐(Bed-In)”也正是在荷兰阿姆斯特丹的希尔顿大酒店进行的。在当时那个急剧变化的世界里，可以说荷兰变革的速度要比绝大多数国家都要更快。

        国家文化的变革也促进了荷兰的发展。也许很少有人会记得，实际上在1974年世界杯之前，荷兰队在国际足坛几乎没有任何的影响力，而他们此前闯入到世界杯的经历还要追溯到1934年的意大利世界杯以及1938年的法国世界杯(译注：在当时“单败淘汰”的赛制下，荷兰队在这两届比赛在首轮分别以2-3和0-3的比分负于瑞士以及捷克斯洛伐克)。而在1974年的这一届荷兰队以克鲁伊夫为代表，涌现了雷普、凯泽尔、阿里-汉、苏尔比尔以及伦森布林克等一大批优秀球员。
        
        (图)大打全攻全守战术的阿贾克斯在1972年完成了欧冠、荷甲以及荷兰杯的三冠王伟业

        在俱乐部方面，当时的阿贾克斯也接连在米歇尔斯(1971年)和斯特凡-科瓦奇(1972-73年)的治下以超凡脱俗的全攻全守战术在1971-73赛季完成了欧洲冠军杯的三连霸。而阿贾克斯的死敌费耶诺德此前也在范哈内亨和延森的率领下于1970年赢得了欧冠冠军。

        而荷兰人也将自己在足球方面的天赋带到了西班牙，克鲁伊夫(1973年转会)就在巴萨与自己的恩师米歇尔斯(1971年就任)重逢，并于1974年赢得了西甲冠军。可以说荷兰足球在那个时期统治了整个欧洲。因此在即将到来的1974年西德世界杯上，这支此前在国际大赛上默默无闻的荷兰队被很多人寄予厚望。

        尽管无论是球员、教练还是战术打法都十分优异，但荷兰人在大赛中似乎很难取得与其实力相匹配的成功。翻过荷兰足球漫长的历史，除了1988年赢得欧洲杯冠军的那一次之外，他们似乎在任何时期都很难与“自毁性”脱离干系，而这也令这个大打全攻全守美丽足球的国度一次次地与梦寐以求的冠军锦标无缘。

        让我们回到荷兰队1974年世界杯之旅这个话题。在捷克籍主帅法德尔霍克的率领下，荷兰队的预选赛道路并不顺利，他们在最后一刻才挤掉了比利时队晋级决赛圈(译注：当时这两支球队同处第三小组，实际上这两支球队面对其他对手保持全胜。在预选赛最后一轮双方碰面前，荷兰队并借着10个净胜球的优势领先同积9分的比利时队。双方首回合的较量荷兰队在客场0-0打平，这也是此前双方唯一一场平局。荷兰队在最后一轮比赛中0-0逼平比利时队，但实际上比利时队曾在比赛第89分钟有一个被误判越位的进球)。

        考虑到当时的荷兰足球已然在欧洲足坛名声大振，球队更是不乏像克鲁伊夫这样的世界级巨星，因此这个结果(预选赛踉跄晋级)并不令人满意。当然了，时隔多年后，相信英格兰球迷也能够深深地感受到这种滋味——联赛乃至本国足球的成功并不意味国家队亦会成功。话说回来，无论怎样，至少荷兰队还是得以晋级正赛。
        
        (图)米歇尔斯将全攻全守的战术理念成功移植到了这支荷兰队身上

        在取得世界杯决赛圈的门票后，当时出任巴萨主帅的米歇尔斯替代了法德尔霍克接任荷兰队主帅的职务(译注：为兼职，米歇尔斯在1974年前后这段时期只在当届世界杯上执教了荷兰队)。很显然荷兰足球此举是不希望球队在世界杯上的战绩同预选赛一样挣扎。在执教荷兰队之后，米歇尔斯十分激进地改造了球队，比如他将阿贾克斯的中前卫阿里-汉以及费耶诺德的右边后卫里杰斯贝根改造为了国家队的中后卫搭档。

        即便是在如今，这样的中后卫配置也是会被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的，而实际上米歇尔斯这样做也是迫于球队原本的中卫因伤病或其他原因缺阵(译注：球队原本的主力中卫组合中胡尔绍夫因伤缺战；伊斯莱尔因父亲去世返家而缺战首场比赛，之后回归)，不过之后这被证明是一个绝妙无比的变招，阿里-汉和里杰斯贝根在中卫位置上的机动性、带球能力以及压迫能力为那支荷兰队帮助良多。

        米歇尔斯还将来自阿姆斯特丹俱乐部的门将琼布罗德召入球队，而这位门将此前为国效力还要追溯到1962年(译注：实际上他在12年前也仅踢过一场国家队比赛)。在荷兰队高位压上的情况下，琼布罗德的作用不止于封堵射门，他更是作为球队的最后一道屏障，起到了清道夫一般的作用。

        琼布罗德在门将位置上的“清道夫式”踢法也成为米歇尔斯组建理想化的荷兰队当中至关重要的一个部分，尽管米歇尔斯对荷兰队的改造在如今看来是十分明智的，但这在当时曾引发了巨大的争议，比如说当时效力于特温特的门将斯赫雷弗斯并没有成为米歇尔斯的第一选择，而琼布罗德起初一度以为自己是作为球队第三门将入选最终大名单的。

        在世界杯之前，荷兰队通过在热身赛上的调整解决了曾暴露的一些问题，比如说球队的左边锋伦森布林克此前并没有完全适应全攻全守的踢法，并一度坦言自己并不喜欢这种战术理念。他们最后的三场热身赛中取得了两场平局(译注：指分别以1-1和0-0的比分战平奥地利和罗马尼亚)，并以4-1的比分大胜阿根廷队。之后荷兰队在世界杯赛前所需要面对的问题就只有球衣号码的分配了。

        荷兰地似乎是为了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一样，他们打破了此前按照场上位置为球员以1-11的数字分配号码的习惯，球队的队长克鲁伊夫选择身着他标志性的14号球衣，而这凸显了他在球队中的角色。克鲁伊夫曾谈论过有关米歇尔斯是如何在场外管理球队的，然而在球场上他才是真正的领导者。

        克鲁伊夫的形象已然一副“场上教练”的模样，你可以看到他经常会向队友们喊话指示他们应该如何行动。荷兰队球员的球衣号码也展示了球队在场上的流动性有多强，比如说身披3号球衣的范哈内亨并非踢左边后卫的位置，而他的活动范围也并不局限于左路(小编：其实前文提到的门将琼布罗德的球衣号码是8号，而1号球衣属于球队的替补前锋吉尔斯)。
        
        (图)克鲁伊夫是这支荷兰队的绝对核心，他最终也荣膺本届世界杯的最佳球员

        1974年世界杯的赛制同如今相比有很大的不同，16支晋级决赛圈的球队首先会根据抽签分为4个小组，接着每个小组的前两名共8支球队会被分入两个小组进入到第二阶段的小组赛，最后这两个小组的第一名进入到最终的决赛。在第一阶段的小组赛中，荷兰队与瑞典、保加利亚队以及两届世界杯冠军得主乌拉圭队分在第3小组。荷兰队在本届世界杯上的首个对手便是乌拉圭队。

        米歇尔斯在首战便派出了他在该届赛事中最常使用的首发11人：琼布罗德；苏比尔、阿里-汉、里杰斯贝根、克洛尔；扬森、内斯肯斯、范哈内亨；雷普、克鲁伊夫、伦森布林克(译注：原文作者在介绍该阵容时各条线的位置顺序是由右至左的，这里完全依照了原文)。这支荷兰队每个人都顶着一头长发，身着一身标志性的橙色战袍登场亮相，而这在当时显然是颠覆了传统球员给人们的形象。

        荷兰队在他们该届世界杯之旅的首战便近乎完美地向世人诠释了什么叫做全攻全守足球。在场上，乌拉圭经常会发现自己很难将球踢出自己的后场，更不要奢望是将球踢出本方半场了。在克鲁伊夫的引导下，荷兰队除门将外的其余九名球员不断地利用跑位轮番进攻，而他们同时也充分地利用越位陷阱来限制乌拉圭的进攻球员。

        荷兰队最终以2-0的比分取胜(译注：雷普在第7和第86分钟梅开二度)，但不要被这样的比分所蒙蔽，如果不是运气不佳，荷兰队本能利用压倒性的优势打进5到6粒进球。而对于乌拉圭队来说，这场比赛无论从局面还是从结果上说都令他们很是难堪。而这场比赛的意义还不止于此，它还令很多欣赏美丽足球的球迷们有了一支新的球队去支持。

        荷兰队的第二个对手是瑞典队。他们在比赛中再次展现了美丽足球的魅力，但这一次却只收获了一场0-0的平局。米歇尔斯在这场比赛中微调了阵容，他将凯泽尔摆上首发顶替来自安德莱赫特的伦森布林克，而凯泽尔正是克鲁伊夫在阿贾克斯效力时的锋线搭档。

        不过实际上问题也正是出在这里，克鲁伊夫离开阿贾克斯的很大原因便是他的队长职务被球队撤销了，而接任的正是凯泽尔。而这场比赛也是凯泽尔最后一次为荷兰队出战，当时的他已经再无阿贾克斯黄金岁月里的锐利了(译注：当时凯泽尔已经34岁，随后在同年十月，他因为与时任阿贾克斯主帅汉斯-克雷在战术方面发生争执而选择退役)。
        
        (图)在本届世界杯中，只有瑞典队做到了零封克鲁伊夫领衔的荷兰队

        尽管与瑞典队的比赛并没有进球，但这场比赛中也产生了一个伟大的时刻，而主角自然便是荷兰队的头号巨星克鲁伊夫。克鲁伊夫在瑞典队的禁区右侧附近持球背对着球门倚住对方的防守球员，随即以一记完美的假动作彻底骗过了对方——他用右脚将球从自己的左脚后侧扣过，随即转身沿底线继续突破。没错，这就是著名的“克鲁伊夫转身”。不过可惜的是，尽管这一动作令无数的观众看得如痴如醉，但最终还是没能帮助荷兰队改写比分。

        在本场比赛之后，“克鲁伊夫转身”这个动作开始为所有的足球人所熟知，而它也随后成为了每个青年队球员在盘带方面必备的基本功之一。

        在小组赛第三轮面对保加利亚之前，荷兰队以积3分的成绩位居小组第一(当时还是胜一场积2分的规则)，而他们打平即可保证出线。然而保加利亚人也想以一场胜利来获得晋级的资格，因此这场比赛看上去将会十分激烈(译注：保加利亚当时与瑞典以两连平的战绩同积2分)。好吧，这也就只是想想罢了。

        米歇尔斯重新派上了首战乌拉圭时的首发，而荷兰队亦如同首战乌拉圭一样，以摧枯拉朽之势打消了保加利亚人的一切想象。内斯肯斯贡献了两粒点球，雷普与替补上场的西奥-德容也分别进球，最终比分被定格为了4-1，荷兰队也以5分的成绩与瑞典队一道进入到了第二阶段的小组赛中，他们与前东德队、阿根廷队以及巴西队分在了A组。

        在A组的首战，荷兰队面对的是正处于转型期的阿根廷队，而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四年之后的阿根廷世界杯上，两支球队究竟会摩擦出怎样的火花。
不出意外，米歇尔斯麾下的荷兰队再次轻松取胜。荷兰队在上半场第12分钟用漂亮的传接配合撕开了阿根廷人的防线，并最终由克鲁伊夫将球打进。

        范哈内亨将球带至阿根廷队的半场后继续向前推进，之后他巧妙地以一记挑传将球送入了阿根廷队的禁区并找到了前插的克鲁伊夫，后者完美地将球卸下后冷静地晃过门将并将球送入了空门。这粒简约而美丽的入球完美地体现荷兰足球的精髓。

        荷兰人在场上更多地会传一些安全球来牵扯对手，不过一旦他们找到机会打得更为直接，那么无疑便会制造出极具威胁的机会。此后荷兰队利用角球机会由克洛尔再入一球，并带着2-0的比分结束了上半场的比赛。一场大雨在下半场比赛不期而至，但这却无法阻挡荷兰队继续进球的脚步。雷普和克鲁伊夫在下半场各建一功，最终将比分锁定为了4-0这样一个悬殊的结果。
        
        (图)荷兰队在第二阶段小组赛继续着强势表现，4-0的比分体现了他们的比赛统治力

        接下来，荷兰队的对手是前东德队。进入到世界杯决赛圈第二阶段比赛已经是前东德队在世界杯上最好的成绩了，他们在第一阶段小组赛上还曾以1-0的比分击败了自己的“邻居”前西德队，从而以小组第一的身份出线(译注：他们在第一阶段小组赛中两胜一平，与前西德队的比赛是小组赛最后一轮)。

        很显然前东德队希望自己能够延续这样的好状态，然而尽管他们的表现依旧不错，但在盖尔森基兴的大雨中荷兰队还是凭借着伦森布林克和内斯肯斯的进球2-0击败了他们。此前在第二阶段第一轮比赛中巴西队也曾击败过前东德队，因此这也就意味着荷兰与巴西的较量将决定谁能进军慕尼黑的决赛。对于纯粹的足球迷来说，这场比赛看上去似乎将会是一场梦幻般的对决，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这场实际上更像是半决赛的比赛成为世界杯历史上对抗最激烈的几场比赛之一，荷兰足球的另一面也在这场比赛中展现了出来，他们一如多年后2010年南非世界杯决赛时那般以无数的犯规来阻止对手的进攻，只不过区别在于巴西队也同他们一样大肆地使用犯规战术。荷兰队方面，米歇尔斯沿用了他在本届杯赛一直使用的阵容；而巴西队尽管此时贝利已经退出了国家队，但拥有雅伊尔津霍和里维利诺的他们仍然星光熠熠。在这场满是犯规与小动作的鏖战中，荷兰队最终凭借着内斯肯斯以及克鲁伊夫的进球以2-0的比分取胜。

        即便在这样一场显得有些丑陋的比赛里，这支荷兰队依旧能够凭借着一些闪光的表现展现出自己的美丽足球，而这或许也是对野蛮足球最好的回击了。比如说在下半场第50分钟的一次定位球中，荷兰队就以标志性的快速流畅配合完成了进球：范哈内亨利用快开战术将球传给了前场中路位置的内斯肯斯，后者将球交给了右路的克鲁伊夫后迅速向前插上，随后克鲁伊夫在禁区右侧低球传中，内斯肯斯飞身铲射洞穿了巴西队门将莱昂把守的大门。
        
        (图)尽管原文没有详细描述，但克鲁伊夫在面对巴西队时的这记垫射破门十分精彩

        完胜巴西队之后，荷兰人终于来到了世界杯决赛的赛场，在那里等待他们的是由贝肯鲍尔领衔的东道主前西德队。对于荷兰足球来说，这场比赛的意义不言而喻。荷兰队是诸多球迷们的追随对象，他们优雅、美丽而游刃有余的足球风格——让人眼花缭乱的交叉跑位、专注于控球和创造进球机会的能力、极富侵略性的压迫式防守等等为许多人所陶醉，他们似乎将成为足球秩序的挑战者。

        相比之下，前西德队则在本土进行的这届世界杯中表现得有些磕磕绊绊。他们此前在1972年的欧洲杯决赛中以2-0的比分战胜了前苏联队，登上了欧洲之巅。不过在第一阶段小组赛中他们却输给了前东德队，而这也是德国合并前两队唯一的一场较量。欧洲冠军在第二阶段小组赛中才真正地开始找到状态，他们分别战胜了南斯拉夫(2-0)、瑞典(4-2)以及当届的最大黑马波兰队(1-0)。同荷兰队相比，前西德队以效率取胜，但却更显沉闷，并没有太多冠军相。

        决赛一开始荷兰人便占据了主动权。荷兰队的首发阵容依旧没有变化，米歇尔斯认为这个阵容绝对是他们能够排出的最强阵容。出任伪中锋的克鲁伊夫是球队当仁不让的核心，荷兰队的进攻都会围绕他来展开。比赛比赛伊始，克鲁伊夫在中圈附近接本方中后卫的传球开始一路带球行进，他摆脱了专门负责盯防他的福格茨并杀入了对方的禁区，情急之下赫内斯铲倒了他，随即被裁判处以极刑。要知道此时德国队在本场比赛连球皮都还没碰到过，这无疑彰显了荷兰队的优势究竟有多大。
        
        (图)荷兰队利用克鲁伊夫在刚开场赢得的点球早早地领先对手，但过早的领先似乎也令他们的心理起了变化

        内斯肯斯的点球骗过了前西德队的传奇门将迈尔：他的点球罚向了中路，而迈尔则向右方扑去。1-0，看到这里相信有很多人会认为荷兰队将会完全统治这场比赛，甚至在比赛的前三十分钟就会杀死冠军的悬念，然而比赛的走向并没有如人们所预料的那样行进。

        荷兰队在之后的三十分钟里踢得很是傲慢。但这种“傲慢”并非像他们在此前的比赛中所展现出的统治力，而是少了许多侵略性。他们开始为了保护球权而踢得无比保守，尽管对球的运转做得还算不错，但荷兰人并没能利用自己的技术优势改写比分。在本场比赛结束后，一些这支荷兰队的成员在接受采访时称一些球员在赛前讨论了有关于对于德国人的“仇恨”，并商讨应该如何羞辱对手。毫无疑问，这是受二战的仇恨感驱使。

        范哈内亨就是一个持仇恨感心态的典型球员，他的大部分家人都死于二战。他后来曾说：“我不喜欢德国人，每当我在场上面对德国球员时我就总会联想到战争的事情。”正是纳粹在二战时期的大屠杀等一系列行径使得荷兰队中的一些球员在内心中产生了想要羞辱德国人的想法。令人有所不解的是，球队中的很多人都出生在1945年二战结束后。然而这种反德的情绪却在当时植根于荷兰的文化之中，也植入了球员们的内心。

        除了心理因素之外，荷兰队无法取得进球还有其他的原因。克鲁伊夫在当时决定让自己回撤的幅度更深一下，这样一方面可以使得中场对于球的控制能够做得更好，另一方面也能给其他中场球员们更多的自由空间。此外，球队在战术方面的两位关键球员——负责将球带出后防线和制造越位陷阱的阿里-汉以及负责在边路制造威胁和反越位的伦森布林克实际上正受到伤病的困扰。无论怎么说，打入首球的荷兰人并不应该为此而感到过于自负。
        
        (图)这场世界杯决赛也是克鲁伊夫与贝肯鲍尔之间的个人较量，他们二人也是贝利之后当时足坛上最为出色的两位球员

        稳定下来的前西德队随即找回了状态，福格茨出色的贴身盯防使得克鲁伊夫在场上的作用越来越小，一点点地近乎于隐身。随着前西德队在场上逐渐建立起自信，他们开始更多地尝试向前大举进攻，并以场上的自由人贝肯鲍尔以及前腰奥弗拉特而非队中的另一球星内策尔为双核(译注：作为1972-73年两届德国足球先生的内策尔在本届赛事中仅仅在对阵前东德队时替补出战21分钟，他被球队认为无法融入比赛。据称他当时曾因球鞋赞助商问题与足协交恶，同时被贝肯鲍尔所代表的“拜仁系”所排挤)，开始利用传球掌控比赛。

        德国人的努力在比赛的第25分钟收到了回报，霍尔岑拜因在荷兰队的禁区内被扬森鲁莽地放倒，这次轮到前西德队获得点球了。很多人认为霍尔岑拜因是在假摔，但实际上尽管他摔倒的动作显得夸张了一些，但这的确是一个犯规。主罚点球的是前西德队的左边后卫布莱特纳，有趣的是他还是一位毛泽东主义者。布莱特纳并没有太多地助跑就轻松地罚入了点球，而事后很多人认为荷兰队若派出比琼布罗德更为优秀的门将的话将有可能扑出这个点球。但无论如何，前西德队已经将比分扳平了。

        进球之后，前西德队继续对荷兰队施以压力，向第二个进球开始努力，而荷兰队则丧失了本应属于自己比赛主动权。前西德队的第二个进球在比赛的第43分钟到来，邦霍夫在右路突破后传中，中路包抄的盖德-穆勒尽管在第一时间跑过了球的路线，但他迅速后撤并以一记低射送入琼布罗德把守的大门。琼布罗德因这粒失球再次被人们所诟病，但无论怎样，荷兰队落后的局面已成事实，他们在精神层面上看上去显得有些脆弱，克鲁伊夫甚至在半场结束后由于向裁判抱怨而吃了黄牌。

        下半场开始后荷兰队重新开始掌控局面，并用如潮水般的进攻试图扳平比分。他们持续地威胁着前西德队的防线，但迟迟无法找到有效的破解方式。克鲁伊夫在下半场重新找到了状态，荷兰队看上去也距离进球越来越近，不过他们始终无法将一次次的良机转化为进球。尽管场面被动，但前西德队在下半场仍对荷兰队保持着一定的进攻威胁，穆勒甚至曾一度打入一球但被误判为越位。
        
        (图)连丢两球的荷兰队在下半场才如梦方醒，但他们却无力再次洞穿前西德队的大门

        荷兰队继续着自己的进攻，但也继续着一次次无功而返，他们最终还是没能将球送入前西德队的大门。九十分钟激动人心而精彩无比的比赛结束，这支俘获全世界万千球迷的球队最终还是倒在了世界杯决赛的赛场上。荷兰队在回国后受到了球迷们的高度赞扬，不过也许他们本能做得更好。

        不过话说回来，世界杯决赛的失利真的会令我们心目中的这支荷兰队变得暗淡无光吗？仅仅是因为他们输掉了一场的确十分重要的比赛就应该被排除在最伟大球队的行列之外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这支荷兰队踢出了此前只在阿贾克斯才有的美丽足球，同时这场失利也没有动摇全攻全守战术在随后对于足球世界的巨大影响。诚然，荷兰队在决赛中的表现实在是糟糕，将个人情感与判断带入到球场上的表现很不职业，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支极具天赋的荷兰队有着更为真实而个性的一面，这也令球迷们更加地喜爱他们。

        可以说这支荷兰队与1970年世界杯上的巴西队一样凭着标志性的打法成为足坛史上的最佳球队之一。类似于世界杯冠军不会被时间所遗忘一样，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这支荷兰队用另一种方式——以这场在世界杯决赛的失利为世人所铭记。在1974年的那个夏天，荷兰队用自己的美丽足球点亮了整个足球世界，也为后来的足球发展留下了一笔宝贵的财富。

        如果你现在问我(指原文作者乔纳森-阿斯佩)自1974年世界杯以来对哪支球队(在世界杯)的表现最为了解的话，那么我会说我看了荷兰队在每届世界杯上的每场比赛。这不仅是这支荷兰队之于我，更是之于很多球迷们的伟大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