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从哪儿说起呢?我希望告诉你们我的爷爷是怎样改变我生活的。但是我也希望和你们聊聊罗纳尔多,聊聊罗马里奥,聊聊橙色的大众汽车。
我们有很多可以谈论的。让我们首先从气味开始谈起吧。 这是我生命中最早记住的事情之一。在我差不多六岁的时候,那时还是暑假,不过我每天早上依旧会七点半醒来,然后带着我的足球去博塔弗戈海滩。 这里是里约热内卢,所有最为出色的足球运动员都是来自于这里。 海滩边有一个公园,那里有一个五人制足球场地,还有一个为孩子们所准备的小滑梯。那里总会有一个老人对着那些来这里停车的人们大喊道:“一美元!一美元!一美元呐!” 一美元,他就会来“保护”你的车。我记得他的声音,但是我记得更多的是那里土地的气味。那里有一个坏掉的水管,用于在球场一侧给土地浇水,这些土地都被浇成了污泥。所以每天早晨当我走到这个公园的时候,伙计,我都会闻到那个气味的。 那座球场是博塔弗戈FR狂热球迷的领地。有时候,当我出现在这座球场的时候,那些狂热球迷占据了这座球场,这时候我就只能独自一人在旁边踢一会儿。其他时候,当我来到球场的时候,没有人在那儿踢球——不过没关系,小马塞洛还是每一天都会去那儿。 我对这个气味有着深刻的记忆,当然还有足球在我脚下的感觉。我意识到有些东西对我来说,还是相当真实的。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脚下有足球,你就不会生气。你甚至不需要别人和你一起踢。只要有球就是一切。
同一年夏天,1994年世界杯在美国举行。巴西国内,在世界杯举行之前,社区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走到大街上,通过涂鸦来庆祝世界杯的开打。一切都被绿色、蓝色和黄色所覆盖——街道、栅栏、墙壁以及人们的脸庞。这对于每一个巴西的小孩子来说,都是一个特别的记忆。有一天我在阅读罗纳尔多的故事,看到他在谈论自己1982年世界杯之前是如何走上街道,并帮忙画了一幅济科壁画的。 罗纳尔多,你猜猜看发生什么了? 如果你读了这篇文章的时候,(你会发现)当我六岁的时候,我和我的朋友们正在大街上画你的脸庞呢。你是我们的英雄。这是一个真正留在我心中的记忆。 你对生活的记忆是非常有趣的。我不太记得巴西队赢得决赛时的情形。那是一种模糊的感觉。但是我对本地报纸头版上那张图片的记忆是非常清楚的。那时巴西国家队刚刚飞回祖国,罗马里奥从飞机驾驶舱的前窗那儿探出身子,并挥舞着一面巨大的巴西国旗,就像他刚刚为我们征服了世界一样。 我记得看见那张照片时的情形,感觉我的心脏都要自豪得爆炸了。我的天啊,我想有一天我也需要这样做。 当然,从很多方面来看,这是一个荒谬的梦想。首先,巴西有2亿人口,他们都希望成为足球运动员(即使是那些老人)。其次,我甚至还不是一名真正的球员。我只踢过当地的五人制足球。为参加俱乐部足球赛去外地对我的家庭来说不是很现实。或许在美国和欧洲的人们并不理解这一点,但是汽油在巴西的价格,尤其是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是非常昂贵的。 幸运的是,我的爷爷愿意为我牺牲一切。他是我故事中最为重要的人。如果你希望了解一下他的形象,那么他可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他总是戴着一副酷酷的太阳镜,嘴上挂着一句口头禅。当他每天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会这样说。 我该怎样将这句话翻译成英语呢? 他会说... “看看我,我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但是老子就是快活得像个TMD神仙一样!”
他以前用一辆旧的大众Variant(一款旅行轿车)载我去五人制足球赛。我想这辆车大概是来自于1969年。但是在我大概8岁或9岁的时候,我和球队开始需要更为频繁地去外地比赛,对我们来说,油费、午餐和其它一切费用都太昂贵了,所以我的爷爷做出了一个改变了我生命的决定。 他卖掉了自己的汽车,然后用这笔钱为我们买公车票。做出这样的牺牲,也许你会认为我爷爷觉得自己像一个烈士一样或者说,“哦,可怜的我。” 结果当然不是。 “我的孙子是里约最伟大的球员!巴西最伟大的球员!华丽无比!无法阻挡!” 在他的眼中,我从来没有犯过错误。这是相当令人捧腹的。他观看完我的比赛回家后,会告诉我的父亲,“你必须去看一看马塞洛的比赛!他今天做了什么?我的天啊。就像魔法一样。令人难以置信!” 不过,我的父亲很少有机会去观看我的比赛,因为他总是需要去工作。他可能认为我的爷爷是疯了。最为好笑的是,当我表现非常糟糕,并且我们输掉比赛的时候。他就是耸耸肩,说道:“呃,无所谓啦。以后你会弄明白出了什么状况的。” 当我9岁的时候,我的爷爷让我感觉到自己像罗纳尔多一样。我对天发誓,我会挺着胸膛走进房子,就像我是一名球员一样。 随后在我大概12岁的一天,在我的比赛之后,我的爷爷驾驶着他的橙色大众甲壳虫出现了。 他说道,“进来,我们回家去。” 我说道,“发生什么了?你从哪里得到这辆车的?” 他说道,“彩票(Jogo do Bicho)。” 在里约,我们有一种叫做动物彩票的东西。这或许不是100%的合法,但是——这是很普及的游戏。你选择一个和动物有关的数字,比如鸵鸟、公鸡或者其他动物。每一天都会有一个新的中奖结果。我不知道我的爷爷在动物彩票那里赢了多少钱,(不过)他用这笔钱买了大众甲壳虫。 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我们开着这辆车到处跑。但是在我15岁的时候,我被弗鲁米嫩塞的青年队邀请去参加真正的11人制足球。问题是当时的训练营设在了夏雷姆(Xerem),距离我家大概需要2个小时的车程,这使得我们不可能每天都去支付开车前往的油费。所以,我决定住进那里的宿舍。我一直独自一人待在夏雷姆,远离我的家人。我的爷爷会在礼拜六的晚上驱车赶来,所以星期天的时候我可以在里约的家中度过,随后我爷爷又送我回去。 你必须明白。他赢得了动物彩票。(但是)这并没有很多的钱。所以这是一辆上个世界七十年代的老甲壳虫。每次当你将方向盘转的过多的话,广播都会被调台的。 在里约和夏雷姆来回一段时间后,我感到筋疲力尽了。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名足球的奴隶。我回家看到自己所有的朋友都会去海滩享受生活,而我所做的就是训练。 有一天,我的爷爷过来接我,我告诉他,“我受够了。我要放弃,我要回家。” 我的爷爷说道,“不,不,不。你不能这样做。在我们为一切奋斗过之后(你却要放弃)?” 我说道,“我要把板凳席给坐穿了。我在浪费我的青春。我受够了。” 随后,他开始哭泣了。 我的爷爷说道,“马塞洛,你冷静一下。现在你不能放弃。有一天,我必须在马拉卡纳球场观看你比赛。” 这真的触动了我的心灵。我告诉他,“好吧,我会再踢一个星期。” 最终,在放弃这件事上,我选择了放弃。
两年后,当我的爷爷在看台上时,我作为弗鲁米嫩塞一线队的成员踏上了马拉卡纳球场。他知道。从第一天开始他就将赌注押在了我身上。他知道这个赌注肯定会得到回报的。 当我18岁的时候,欧洲的一些球队开始到处打探。我听说莫斯科中央陆军和塞维利亚希望得到我。当时,塞维利亚的实力相当不错,他们队中还有很多巴西球员,所以我认为,嘿,这可能还不错。 随后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足球经纪人的电话。他说道,“你希望去皇家马德里效力吗?” 他就是这样说的。 所以我说道,“呃,我肯定想去啊,当然了。” 但是我却不知道这家伙是谁。 他说道,“那你就是去银河战舰了。我把这记下来。” 几周后,当我们在阿雷格里港踢比赛的时候,皇马派人在酒店和我进行了会面。所以我去了酒店大堂,这位先生进行了自我介绍。但是他并没有佩戴皇马的标志。他也没有递给我名片或其他东西。 随后他开始问我一些问题,比如,“你有女朋友吗?” 我说,“呃,有的。” 他说,“你和谁住在一起?” 我说,“我的奶奶?” 再一次,没有官方名片。没有官方文件。所以我开始思考,这是真的吗?我会搭上飞机去西伯利亚之类的地方吗? 两天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表示皇马希望我前往马德里去做一个“体检”。 我依旧在考虑,这真的是合法的吗? 对于我,你必须了解一些事情。16岁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冠军联赛的存在。那个时刻我记得非常清楚——我当时在夏雷姆的球队房间里,有些人正在观看电视里的一场足球比赛。那是波尔图和摩纳哥之间的比赛。但是比赛看起来却并不一样。比赛在夜晚举行,在所有明亮的灯光下,和所有球迷在一起。球场是那么的美丽和一尘不染,这真是太棒了。在巴西联赛中,至少在那个时候,灯光并没有那么明亮。草皮也没有那么绿。 这场比赛就像是从其他我不知道的星球上所播出的一样。 在某一时刻,我问道,“嘿,这个联赛是什么联赛?” 我的朋友说道,“冠军联赛。” 我说道,“冠军那啥?” 他说道,“伙计,这是冠军联赛的决赛。”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在巴西,冠军联赛只会在付费频道播出。像我这样的大多数人是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个联赛的。 所以,就像我说的,我在飞往马德里的飞机上了。 记住,那时的我才18岁。我对上天发誓,我认为我只是去那儿聊天的。当我抵达马德里,和俱乐部会见的时候,我看到了桌子上的合同,皇马的标志就在上面,还有其它一切东西——我非常迅速地签下了这些东西。 然后,那些穿着西装的家伙陪我走上了伯纳乌球场。那一天,他们将我介绍给了媒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远在巴西的家人告诉我,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他们看到《环球体育》上面的报道: 皇家马德里宣布18岁的马塞洛加盟球队。
我认为,一切对于我来说似乎都不真实的原因就是罗伯托-卡洛斯是我的偶像。对我来说,他就是上帝。能够加盟和卡洛斯一样的球队,出任同样的位置,我无法相信。 走进皇马的更衣室——你会看见罗比尼奥、西西尼奥、巴普蒂斯塔、埃莫森、罗纳尔多和罗伯托-卡洛斯。当然,你还能看见卡西利亚斯、劳尔、贝克汉姆和卡纳瓦罗。 小马塞洛走进去,心想,我只在电子游戏中知道这些家伙! 他们可以活活把我给吃了。但是让我告诉你一些关于皇马非常重要的事情。这是一家相当特别的俱乐部。罗伯托-卡洛斯第一天就走到我身边,告诉我,“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需要任何事——真的指任何事——你都可以打给我。” 我在马德里的第一个圣诞节,卡洛斯邀请我和我的妻子去他家和他的家人一起度过的。这家伙是我的偶像,我们当时还在左后卫这一位置拥有竞争关系。很多人不会为一个年轻小孩做这种事。但这是罗伯托-卡洛斯。他就是这么自信。这是一个真男人的标志。 在球场上,我也在卡洛斯那里得到了灵感。卡洛斯在左路就像个野兽一样,来来回回,上下奔波。无论你是爱我还是恨我,当我在球场上你知道你会得到什么。我喜欢进攻。不,不仅仅是进攻。是疯狂进攻,你知道吗? 那么随后,后防线怎么办?如果我们有问题了,我们会解决的。我们会弄明白的。但是首先,我们会进攻。 如果你和队友有着良好的默契,你才能这般自由地去踢比赛。卡纳瓦罗是在我这边的,他告诉我,“马塞洛,你可以上去助攻了。我在这里。放开踢。轻松点。我是卡纳瓦罗。我可以搞定这些。” 这就像如今我和卡塞米罗所做的事一样。“马塞洛,冲上去吧。我们过会儿再去担心其他的事。” 啊,卡塞米罗。他挽救了我的生命。有这哥们在我这一边,我或许可以踢到45岁。 当我第一次来到马德里的时候,卡纳瓦罗帮我放松了很多。(我和他之间的)规则就是如果我可以冲刺回来的话,那么我就可以上前助攻。但是如果我晚了呢?伙计,那情况就变得很严肃了。卡纳瓦罗会朝我大喊大叫。在巴西,我们有一种表达方式。Pegava no pe。就像是,你对他们严格对待是有原因的。 卡纳瓦罗对我严格对待是有原因的,为此我相当喜欢他。
此外,在皇马你还能很快地学会他们的高标准。在我第一个赛季结束的时候,总监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我当时依旧非常年轻和疯狂。我戴着棒球帽走进去了,期待我和他之间进行一些闲聊。 他告诉我,俱乐部希望将我租借出去。 我理解他们想做什么。他们希望我获得比赛经验。但是我认为,这是银河战舰啊。如果我现在租借出去了,那么他们可能再也不让我回来了。 他们希望我签一份文件。 我只问了他一件事,“如果我不签署这个文件,那么我就不用走了,对吧?” 他说道,“对的。如果你不签署,那么你会待在伯纳乌。如果教练希望留下你,那么球队就会留下你。但是我认为你需要去获得一些比赛经验。” 我认为,他们或许会带一帮暴徒进来,然后对我殴打一顿,逼迫我签下这份文件。 我表示,“我会获得比赛经验的。这个你交给我就行了。” 我对他表示了感谢,并离开了房间。 罗伯托-卡洛斯在那年夏天离开了球队,我开始拥有更多的比赛机会。在此之后,小马塞洛开始踏上成功之路了。 每当我回巴西老家度假的时候,我都会去拜访我的爷爷,让他的柜子变得越来越拥挤。 让我跟你解释一下这个柜子。 在我差不多六岁的时候,我爷爷为我的职业生涯开启了一个神龛。他将我所有的球队照片和奖杯都放进了这个木制的柜子里。每当我攻入一球的时候,他都会记在书上。自从我在学校踢比赛后,我爷爷就真的会记录下我的每一个进球。每当我登上当地报纸了,我爷爷就会拿出他的大剪刀,剪下这篇文章,将它和所有东西叠起来。 所以,有一年夏天当我从皇马回来的时候,我看见爷爷还在做这个。还在剪一切东西,还在叠一切东西。但是我们赢得了西甲联赛。会有很多报道出来!(不过)他会剪出每一篇文章。他不会缺失一件(和我有关的)东西。
我始终希望给那个柜子添加两样东西:一个是我高举欧冠联赛奖杯的照片,一个是我赢得世界杯后,身子探出飞机机舱外,像罗马里奥那样挥舞巴西国旗。 2014年,当我们闯入欧冠联赛决赛面对马德里竞技的时候,我的爷爷已经病得非常严重。决赛之前,我连续四场比赛首发出场。我已经准备好决赛了。不幸的是,与马德里竞技的比赛,主教练选了另一名球员来顶替我首发。 你希望我说什么呢?我开始非常伤心。有点生气。但在我看来,我知道那天晚上有更大的场面在等着我。我坐在替补席上,等待着。当我们0-1落后的时候,我等待着。比赛进行到第90分钟的时候,我依旧在等待着。随后,在第93分钟的时候,拉莫斯在死亡边缘凭借着一记头球再一次拯救了我们。我不知道这家伙用的是什么。我想也许是头发吧。 当主教练在加时赛征召我和伊斯科的时候,我带着众多怒火跑上了球场——但是是好的那种怒火。我希望征服。我希望把所有一切都留在绿茵场上。 当我在加时赛进球的时候,我想我的大脑出现空白了,这是千真万确的。我想过脱掉球衣庆祝。但是转念一想,TMD,你不能脱掉球衣庆祝,那样你会得到黄牌的。然后我变得严肃起来。随后我开始哭了,这是一种疯狂。
那时距离我在夏雷姆盯着电视,看到那些灯光和绿色的草皮,并问道,“这联赛是什么联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10年。 10年后,我高举起了这座冠军奖杯。十冠王——皇马队史上第十座欧洲冠军杯。
决赛结束几个月后,我的爷爷在里约去世了。 我非常自豪,他可以活着看见我高举起欧冠联赛的奖杯。因为是他让我走到了这一步。 有时候我醒来,我会思考,“为皇马效力了十一个赛季。为巴西国家队效力了十一年。作为一个像我这样的疯狂攻击性后卫。我怎么还在这里?” 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正常的,那么我就是在撒谎。 每天当我出现在训练场,停放我的汽车,走进皇马的更衣室时,我的心情都很激动。即使我没有表现出来,我的内心也深深地感受到了。我每天都会敬畏这一切。 对我来说,能够成为皇马这家俱乐部的一部分,这真的是无价的。 不过我确实还有一个终极任务。
2018年世界杯,巴西回来了。请记下这一点。给它贴上邮票。然后把它寄给你自己。随着蒂特担任我们的主教练,我真的相信我们可以把巴西国旗带到最高的舞台上。 我可以告诉你蒂特是一个现象级的人物。 事实上,当他接手这个职位的时候,他打电话给我说,“我不会给你承诺,我会征召你,但是如果我这样做了,你还愿意为国家队效力吗?” 我表示,“教练呐,就单单你打电话给我这件事儿——对我来说,都会很感激。我从17岁就开始为巴西国家队效力。我之前需要在飞机的中间位置上做20个小时才能回国为桑巴军团效力,现在我可以选择更好的座位,你认为我不会为国家队出力吗?只要你需要我,我随时都有空。” 那个电话对我来说,意味着一切。那是我第一次接到来自巴西国家队主教练的电话,要知道我已经为桑巴军团效力了11年。我会为了蒂特出生入死,我会尽我一切所能将一个小小的金色奖杯放进我爷爷的柜子里。
如果我没有,我能说什么呢?我依旧还是马塞洛。快活得像个TMD神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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