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聊一聊键盘侠吧。(译注:trolls,在英语国家指那些经常在网上发表一些给别人添堵评论的人,国内更通俗的说法是网络喷子)
他们都太聪明了,不是吗?
我知道诸位也许会想:“克里斯蒂安,就连你都被喷了吗?你只是小球队(英超冠军)莱斯特城左后卫,你的姓氏听上去很奇怪(fucks)……他们为什么不选其他人呢?”
噢,我确实被喷了。但请让我告诉你们关于这些人的一个故事。
去年夏天,我决定从已经效力10年的奥地利国家队退役。我感觉那是个完美的时机,因为我已经帮助奥地利国家队打进2016年欧洲杯,参加了那届赛事的每一场比赛。我他妈的是英超冠军俱乐部的一员,我们在新赛季将要踢欧冠。
30岁的我还不算老态龙钟,但我不想再为参加国家队比赛奔波,到了新一代球员接班的时候了。所以在6月份的一天上午,我决定举行一次“退休仪式”:我穿了件得体的有扣衬衫,梳理头发,然后在我家厨房架好了iPhone摄像头。
面对摄像头,我用德语说了很多发自肺腑的心里话,解释我为什么决定从国家队退役,并向球迷们表示感谢。随后我将视频上传到了Facebook。那天深夜我有些怀旧,所以浏览了网友们的一些评论。其中90%的网友都支持我,他们的话让我感动。
另外10%评论却毫无意义。
当我读到一条评论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读了两次。
“典型的足球运动员。”那个键盘侠说道,“他根本没有理由关心球迷,你们看看他身后的画吧!”
那是全世界我最喜欢的一幅画。在一张巨大的白色画布上,密布着黄色、红色、蓝色和黑色的油笔涂鸦……可键盘侠以为它是杰克逊-波洛克的真迹。
波洛克的画价值几百万。
键盘侠没有注意到的是,在画布右下角,创作它的天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伊森(Ethan)。
伊森是我的继子,他在6岁那年创作了这幅杰出的抽象画。我看到键盘侠的评论,忍不住笑出声来。我问妻子:“天啊,你猜他是怎么得出他的结论的?”
有人看着一幅画,认为它是一件难得的艺术品,但也有人会认为它是最糟糕的作品。人们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这段经历让我很自然地联想到了某些球迷对莱斯特城的各种猜测。
当你看着莱斯特城,你会怎样评价我们?好吧,当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们在英超积分榜上只排在第11名,但我们也进入了欧洲冠军联赛的四分之一决赛。在本赛季开始时,我们的初始目标跟上赛季一样,那就是保级。
不幸的是我们本赛季开局糟糕。我们似乎弄丢了上赛季的所有运气,尤其是在防守任意球的时候。上赛季如果对手的任意球击中门柱,总是会被反弹出去,但本赛季初一旦对手的任意球击中门柱,就会进球。所以媒体立即断言:“他们不像上赛季那样努力了。他们还没从夺冠的兴奋劲中走出来。”
事实上当球队的比赛结果不如意,你不得不付出双倍的努力。当你赢球时,一切都顺风顺水,你永远不会感到疲惫。但当你输球,所有烦恼都会一涌而至。你的身体感到酸痛,你的精力似乎在渐渐枯竭,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你开始失去信心。
当我在上午醒来时,我的整个身体都感到疼痛,我会在报纸上看到媒体批评我们自满,不愿意为主教练踢球。这让我感到吃惊。
本赛季前,同样一群媒体人这样评价我们:“不要在欧冠上给英超丢脸。”
“不要让我们丢脸”——这就好像我们是个笑话。但我们的战绩如何?我们小组赛只输了一场,头名出线。
由于莱斯特城是一家小俱乐部,踢欧冠确实对我们在联赛中的表现有影响。我不会说谎:作为一个球员,如果你在周三晚上全力以赴地踢了一场冠军杯比赛,然后回到家,努力入睡以恢复身体,恢复正常的训练计划,为周末联赛做准备,这真的很困难。
在一场欧冠比赛结束后,我通常直到凌晨4点才能入睡。这简直就像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当我们赢球的时候。我们仍是一支规模相对较小的球队,绝大部分参加欧冠比赛的球员都会在周末踢联赛。
但我还得提醒诸位我家厨房的那幅“波洛克”画。在联赛前14场比赛结束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莱斯特城一团糟,球员们已经放弃努力——即便我们在欧洲赛场的表现相当好。
期望值可以改变一切。
当我们在与塞维利亚的淘汰赛首回合输球,克劳迪奥-拉涅利被俱乐部解雇后,整个世界似乎都站到了我们的对立面。我简直无法相信我所看到的媒体报道,它们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有人说我们“做掉”了拉涅利。每当我到推特上发布内容,总会有许多人发各种表情符号挖苦我们,回复数量甚至超过了20万。
事实上拉涅利跟我关系很好。在听到他被解雇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给他发了短信,感谢他在上赛季带领我们实现人生的梦想,并祝他一切顺利。
四天后,当我们在皇权球场迎战利物浦时,一切都变了。赛前我很忐忑,因为我不知道球迷们的反应会怎么样。我们遭受了太多的负面评价,所以几乎不可能预知球迷们的反应。
不过当走进球场,我们发现整个球场的所有球迷都支持我们。那时候我终于意识到,对我们的负面评价并不来自真正的莱斯特球迷,而是来自键盘侠。支持者们一直都站在我们身后。虽然我曾在欧冠赛场对阵皇马,赢得过英超冠军也曾经历降级。
我就像一个从飞机上跳了1000次的跳伞者,真的已经很难在球场上被感动,但在我们主场与利物浦一役,我的身体两次起了鸡皮疙瘩。
(图)英超第26轮,莱斯特主场3-1战胜利物浦,瓦尔迪梅开二度
第一次发生在上半场比赛快结束时,我在底线附近距离球迷们不远的地方做出一次铲球。那甚至不是一次力量很大的铲球,我只是伸脚试图将皮球踢出去,球碰到一个利物浦球员身上后出界,我们赢得了一个界外球。随后我转向人群,在他们跟前大吼。
他们立即也发出了吼叫声,他们特别兴奋。
在连续几周读到太多消极评论和谎言后,我只想让球迷们知道,我们在乎比赛胜负。所以在职业生涯最让我难忘的片段中,肯定会有这次赢得界外球。
第二次发生在比赛进行到底65分钟时,皇权球场的每个球迷都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在空中挥舞,并唱歌向拉涅利致敬。
当时我们3-0领先,皮球飞出了界外,有那么一秒钟我甚至忘记了比赛。我仰望人群,看着那个美丽的时刻。足球是一项竞争极其激烈的体育运动,但谁都无法改变我们在上赛季所取得的成绩,以及球员和球迷们内心深处的感受。我想,我们本赛季在英超联赛的艰难处境,又一次反映了我们上赛季夺冠多么的不易。
我认为我们的整个赛季在那场比赛被改变了。尽管发生了许多事情,皇权球场的气氛从未变得消极。真正的莱斯特球迷始终会支持我们。所以当我们在两周后与塞维利亚踢淘汰赛第二回合比赛时,我完全相信我们将会取得胜利。我们都相信。
首回合客场比赛中,我们一直追着对手跑,争夺不到球权——这是在足球比赛中最糟糕的体验。但我们知道在皇权球场的比赛将会大不一样。球队新任主教练莎士比亚一直跟我们在一起,他亲眼见证了上赛季我们是怎样赢得英超冠军的,所以他只传达给我们一个简单的消息:踢出自己的风格(富有侵略性地拼抢、压迫对手,加快比赛节奏),而不用担心塞维利亚球员做些什么。
所以我们真的按照自己的风格踢球。每个人都问,“你做了些什么?带来了哪些改变?球队战术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什么都没变。我们只不过是无所畏惧地、按照自己的方式踢球,将比赛节奏牢牢地把握在自己脚下。那场比赛简直不能更完美了,因为我们的第一个进球就像是我们在前半个赛季都不可能做到的:马赫雷斯任意球开到禁区,击中韦斯-摩根的大腿后撞进球门。摩根甚至没有看到,但他非常积极,出现在了正确的位置并破门得分。这就是个典型的莱斯特城式进球。我们知道,我们在上赛季所缺失的东西回来了。
“不要给我们丢脸。”
嗯,我们现在是欧冠八强中唯一一支英超球队。
这对我们俱乐部,尤其是对我们的球迷来说是一个难以置信的时刻——在本赛季,他们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我们的下一站是马德里的卡尔德隆球场(译注:本文写于莱斯特城与马竞的首回合比赛前)。我不知道我们的疯狂旅途的终点在那里。上赛季谁能预测我们将会赢得英超冠军?
现在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们能否赢得一切?
我不知道。但为什么不呢?
我可以告诉大家的是,我一点都不紧张。我曾在效力沙尔克期间,跟随球队战胜马德里的另外一家俱乐部(译注:在2015年,沙尔克04曾客场4-3战胜皇家马德里)——在他们的主场。(我说真的,你们上网查查,我甚至进球了!)
但就个人而言,我的首要目标也许会让你们吃惊。
从本赛季初到现在,我们的头号目标始终是保级。虽然我们在欧冠赛场取得了成功,但我不愿看到俱乐部降级,因为我知道那对球迷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在我随莱斯特城夺得英超冠军的六年前,当时我所效力的波鸿队遗憾降级。我看到球迷们为此伤心难过,我看到成年男人痛哭流涕。我知道,当一支球队降级后,要想升级太不容易。波鸿至今未能重返德甲赛场。
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在与利物浦的比赛中为了争取一次铲球而迸发出全部的力量,在当时,我们距离降级区很近。人们似乎已经对我们失去信心。我们刚刚度过职业生涯最完美的一个赛季,但本赛季却处在有可能毁了童话的危机中。
我知道,我的继子会在纽约城的家中观看我的比赛。他已经长大了,不会错过莱斯特的任何一场比赛,即便比赛在(美国时间)早上7点钟开始。他是一位天才的艺术家,同时也是一个小小的体育家,他在莱斯特城的每场比赛结束后会跟我Skype通话。对他来说,唯一的问题是欧冠比赛都在下午进行,那时他还没有放学。
不过他可以观看我们的一场欧冠比赛。
那也是唯一一场在周六进行的欧冠比赛——6月3日,冠军杯决赛。
什么?为什么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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