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到处都是钱，可我只想踢球。”前曼联队长、现埃弗顿10号韦恩-鲁尼如是说。
31岁了，鲁尼，不再是当年横刀立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不再是初出茅庐，就惊艳世人的超级金童，不再是摧城拔寨，力拔山河的红魔鬼，他老了，他开始坐在替补席上，他开始为了自己的命运选择退一步，他想可能退一步之后，就海阔天空。 菲茨-杰拉德在《了不起的盖茨比》里写下这样的一句话： 于是我们奋力向前划，逆流向上的小舟，不停地倒退，进入过去。 而他的另一篇伟大著作《本杰明-巴顿奇事》则更像是这段话的验证，那个出生时就已年长的男人，有些像韦恩-鲁尼的一生，在最光荣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今生将灿烂无比，在最后的时候，他却只能黯然离去。但是，纵然故事的结尾没有想象里的那样光芒万丈，仅仅就鲁尼在老特拉福德度过的这13年来阐述，就足以成为一段让人传颂的传奇故事。
这段红色的故事，要从1985年10月24日开始讲，要从一片蓝色里开始讲。 在利物浦克罗克史泰斯的一个普通甚至有些贫困的家庭里，诞生了一个新的生命。父亲温尼是不折不扣的埃弗顿球迷，这个孩子也自然继承了家族里蓝色的光荣传统。埃弗顿是小鲁尼足球之梦启航的地方，当然，他超人的足球天赋也让自己获得了前往埃弗顿青训梯队的机会。 鲁尼在利物浦足球学校的优异表现让埃弗顿的球探们垂涎不已，他曾在一个赛季里打进72粒进球。天才的名号不胫而走，埃弗顿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根正苗红的蓝血人。9岁那年，韦恩-鲁尼梦想成真，埃弗顿的大门第一次向这个孩子展开。也许那一刻，鲁尼觉得自己得到了全世界。
在1995-96赛季，鲁尼在29场比赛里打进了114个进球，那一年他不过10岁。之后，这个年幼的孩子在埃弗顿的青训梯队里飞速蹿升。2002年的青年足总杯，在对阵阿斯顿维拉的决赛比赛里，那一幕可能至今让人无法忘怀。那一晚，他打进了一粒进球，鲁尼掀起了自己的球衣，球衣上写着一行如同承诺般美好的文字： “一日为蓝，终生为蓝。” 这样的虔诚感动了所有的埃弗顿球迷，时任埃弗顿教练莫耶斯也不会错过这样的一位天才。2002年的夏天，他把16岁的鲁尼召至一队，并给了他足够的机会。和很多天才的传奇故事一样，起笔就一定要不同寻常。队史第二年轻出场球员，队史第一年轻的进球球员，诸如此类的名号都不如在他自己16岁零360天时做出的伟大。那一天，埃弗顿对阵已经完成了跨赛季49场不败的“无敌之师”阿森纳，温格率领着他引以为傲胜利11人渴望延续自己接近半百的纪录，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鲁尼。
比赛的第90分钟，这个不及17岁的天才如同鬼魅般闪现在枪手最薄弱的地方，就在坎贝尔的眼前用右脚打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纵然是门神希曼也无能为力，而这个进球也让他成为了英格兰超级联赛最年轻的进球球员，这一刻，整个足坛为之地动山摇。 “Remember The name, Wayne Rooney!” 少年烈马长枪，横空出世，一时间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但是无比兴奋的古迪逊球场的球迷们也知道，他们迎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天才，但他们可能也知道，这里终究不会是他的永恒。 在后来，爵爷弗格森回忆起这段往事，感慨万千，“在鲁尼14岁的时候，我就想过带他来，但是那次没有成功。后来，当他16岁时，我们又一次尝试，还是没有成功。直到2004年，他18岁那年，我们终于如愿了。” 2004年，2700万英镑，打破了年轻转会纪录的弗格森终于得偿所愿，拿到了这个传说中“英格兰足球史上最伟大的天才”。这样的交易让老特拉福德的所有球迷都兴奋不已，要知道，英格兰足球的代表人物就要在红魔呼之欲出了。
卡灵顿基地迎来了这样天才的少年，这时候，他也只是19岁未满而已。英雄的出场怎么能和凡人一样？欧洲杯上的受伤让鲁尼错过了赛季的开头，但却给自己的表演攒足了悬念。英格兰的球迷和曼联的球迷早已经迫不及待，看看这个在欧洲杯上大杀四方的少年体内究竟能蕴含多少能量。果然，这一出手就是不同反响，也许无奈的是沦为背景的费内巴切，那场欧冠小组赛注定成为鲁尼的高光。 一个举世瞩目的帽子戏法，鲁尼告诉全世界，我从不是浪得虚名。那个张开双臂的少年，准备好了迎接之后的所有冒险。 “那一年他穿8号，18岁已到，19岁未满，那是他一生的黄金时代。他也许有好多奢望，想爱，想吃，想进球，想夺冠，也许在一瞬间还想变成老特拉福德上空那朵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这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在鲁尼度过十九岁生日时却没有预见到这一点，他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奈何不了他。” 化用王小波这段话，对于鲁尼来说无比恰当。他在曼联的一声就是这样的高调进场，却没有一直这样的少年得意。
那个时候，英超乱战，已经不再是弗格森的曼联和温格的阿森纳双红争锋的时代，切尔西的蓝色加入了这场战争，多多少少烟雾开始有些弥漫。鲁尼没有生在红魔最峥嵘的年代，他需要陪着老特拉福德一起东山再起。那时候，和他竞争最激烈的切尔西主帅名字叫做若泽-穆里尼奥，后来的故事大家都也知道，这个葡萄牙狂人也成为了鲁尼的顶头上司。 2004-05赛季，鲁尼完成了自己在曼联的第一年岁月。43场比赛17个进球是他的第一份成绩单，虽然不算瞩目，但也不能奢求更好。毕竟那些伟大的球员也是这样一步步走来，才成就了最伟大的自己。外号为“坦克”的鲁尼发挥自己的英伦式足球，充沛的体能，无尽的冲击力和毁灭力，让他在英超树立了鲜明的风格。 在接踵而来的新赛季，鲁尼完成了对自我的超越，他打进了19球，在联赛杯决赛里的两粒也让自己捧起了人生第一座奖杯。人们对这个少年的遐想开始变成现实，他们以为属于鲁尼的时代终于要来临了。但是令人们意想不到的是，当年曼联在里斯本的一场败仗，让另一个天才进入了弗格森的法眼，如今爵爷看到了他身上不世出的天赋。没错，这时候“小小罗”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却成为了曼联新的骄傲，鲁尼不再一人闪耀。 论资排辈，C罗甚至还要比鲁尼早一年来到曼联，但是在2006-07赛季，葡萄牙人才开始真正释放自己进攻的才华。弗格森做出了这个世纪最伟大的一次判断，他把C罗放置到了进攻核心的位置，让他拥有足够的自由和开火权。终于，曼联找到了他们的真命天子。但是，我们不能忘记鲁尼，他在55场比赛里，打进了23球，进球的数据和C罗完全持平。两个人成为了曼联新的主人，在喧嚣的英格兰，并肩夺回了属于红魔的骄傲。
那一年，温格的枪手军团四分五裂，穆里尼奥的蓝桥遗梦也就此停止，曼彻斯特的红色知道，是时候征服欧洲了。 2007-08赛季，鲁尼因为伤病的问题状态起伏，这时候，C罗的崛起已经无人能敌。34场英超打进31球，葡萄牙人俨然成为了当时第一人。这一年，曼联成为了欧冠冠军，只是相比之下，鲁尼显得有些落寞。其实，鲁尼和C罗的关系一直十分亲密，“红牌门”事件也没有影响两人的关系。但是在球场上而言，鲁尼始终都要在C罗的光环之下。
一年之后，7号球员状态也进入了调整期，由于主动寻求转会的尴尬气氛在队内蔓延。虽然球队坚持到了欧冠决赛，但最终还是被如日中天的巴塞罗那掀翻在地。鲁尼打进了20个进球，C罗的离开没有动摇他的红魔之心，贝尔巴托夫也没有撼动他的主力位置。 终于，曼联迎来了鲁尼时代。2009-10赛季，鲁尼成为了球队的第一射手，这个英格兰前锋希望证明自己的能力，尽管没有C罗，我也可以孤独带领球队前进。在一片喝彩中，鲁尼披荆斩棘，却最后败给了一场关键时刻的伤病。最后，曼联丢掉了欧冠和英超冠军，被选为英超最佳球员的鲁尼心里一定不是那么有滋味。 新的赛季在世界杯后如约而至，陪伴是最长情的告别，鲁尼和以往一样出现在了老特拉福德球场。但是这一年的他却开始走向了沉迷。半个赛季的浑浑噩噩，让球迷们觉得这个10号难堪大用，球队在其余人的带领下前进着，鲁尼心生二意。那一句“我想转会”震碎了太多人的心，弗格森在发布会上的哽咽已经证明了一切。这让很多人想起了当年同样为曼联巨星的贝克汉姆转会一案。但是对待贝克汉姆，弗格森留下的是“飞靴门”事件，对待鲁尼，爵爷流下的却是难舍的眼泪。
不过，这样的因素很快就被曼联完美的战绩掩过，好在故事的最后，鲁尼留了下来，他选择了道歉，选择了继续和红色的缘分。联赛冠军手到擒来，欧冠决赛也近在眼前。比赛进入到了收官阶段，鲁尼连续建功，颇有大将的定海神针般的风范。看起来，忘却场外事的鲁尼已经彻底成为了球队的王牌，成为了那种能够在关键时刻一锤定音，改变比赛的英雄。场内场外的流言蜚语都化作了赞美，只是在最后的决赛里再次败给了巴塞罗那。弗格森在教练席上双手颤抖的样子让人难以释怀，鲁尼知道，改变也许就要发生了。 2011-12赛季，这应该是属于鲁尼的一年，我们褪去那些漂亮的数据——鲁尼联赛里打进27球，创下职业生涯最高，褪去那些传奇的比赛——在对阵阿森纳的比赛里，鲁尼完成帽子戏法，曼联8-2血洗对手，只留下2012年2月12日比赛第78分钟的瞬间，斯科尔斯分球，纳尼斜传，禁区内的鲁尼张弓搭箭，舒展身体，最后完成了这如同艺术品般的倒挂金钟。 乔-哈特望着皮球跌落球网，老特拉福德万人起立恭迎国王莅临。
当然，错失冠军的曼联决定再来一年，弗格森招徕了阿森纳头牌、英超金靴范佩西，希望让自己最后一个赛季不留遗憾。很久之后，弗格森在采访中曾经说过这样的话，“那会儿我已经准备退休了，鲁尼的到来让我改变了想法，他让我相信我可以率领球队再登高峰。”2012年，这是弗格森为了鲁尼留下的最后一年。 这一年，曼联回到了联赛冠军的王座，范佩西成为了球队新的核心，大将军在前场兵来挡，水来掩，鲁尼却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那时候，他再一次提出了离开的请求，只是到最后他没有走，弗格森却解甲归田。 莫耶斯的到来很快抚慰了鲁尼的心，这个他出道时候就给予自己重任的恩师让他找回了自信。但是，在球场上，鲁尼却随着曼联一起进入了长久的黑暗。弗格森的离开带给红魔的震荡是始料未及的，莫耶斯显然无力维持曼联的豪门地位，这支球队需要寻找新的领袖。鲁尼开始变老，开始变得不那么灵活，富有冲击力。莫耶斯和范加尔的足球让曼联变得缓慢而吃力，这很像鲁尼的身体，一天天老下去，一次比一次远离球门。 鲁尼已经不再是那个鲁尼了，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穆里尼奥的到来风生水起，他渴望改变鲁尼的位置，改变鲁尼的信心，也改变曼联这些年来的疲倦。他把鲁尼重新推上了锋线，可是最后却没有获得理想的效果。他一次次出场，犯下一个个错误，被所有人鄙夷，认为他拖住了曼联高速运行的步伐。终于，鲁尼接受了自己替补的命运，只能在国内的杯赛和欧联杯不痛不痒的小组赛上出场亮相。 让我印象最深的不过是10月举行的那场欧联杯小组赛，这一次，对手又是费内巴切。和很多很多年前的那次首秀不同，佩戴着队长袖标的鲁尼已经不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也不再怀着曾经一往无前的勇气。他把点球的机会让给了1亿英镑到来的博格巴，让给了横空出世的天才马夏尔，自己却甘心站在禁区前为队友鼓掌，也不执著地打破博比-查尔顿的历史进球纪录和范尼的欧战进球纪录。
在《电讯报》的采访中，鲁尼讲述了他内心的纠结，“在客场对阵沃特福德的时候，我在伊布后面出现，踢10号位置，那场比赛我踢得很糟糕，随后穆里尼奥改了战术，换上来的人踢得不错，所以他继续用了这套战术。我理解教练必须要做出决定，而我也要为我的职业生涯做出决定了。” 把功勋传奇放在替补席，把队长放置在场下，穆里尼奥做出了对曼联最好的选择。鲁尼在这个赛季出场寥寥，但在每一次出场里，他都完成了作为一个职业球员，作为一个队长应有责任，尽管他的身体有时候不那么精准。在对阵斯托克城的比赛里，他打破了博比-查尔顿爵士的进球纪录，最后将曼联历史第一射手的成绩定格在了253球。他相信今后一定会有人打破这个新的纪录，但是这13年来发生的事情，也许都已经值得。 在今年联赛开始之前，曼联队颇具预见性地为鲁尼举行了一场纪念赛。那时候带着孩子出场的鲁尼对阵曾经的球队埃弗顿，看台上坐着的正是自己的两位恩师莫耶斯和弗格森。全场球迷用身体拼出了“ROONEY”的字样，以表示对这位传球的致敬，不管曾经多少曲折坎坷，在这个功利的社会里，很少有人能和鲁尼一样，镇守一家球队一十三年。 那一夜的老特拉福德，万千颂歌仍有传奇在；那一夜的古迪逊球场，低吟轻唱何日君再来。一个赛季以后，比赛的刻意安排成为了现实。彼时，三十岁的鲁尼，人生被红色和蓝色分成了两半。上半场是红色的梦剧场，下半场是蓝色的古迪逊；一半是埃弗顿的蓝天，一半是梦剧场的火焰。也就是这样的一场奇遇，才造就了这样一个伟大的传奇。
人生逆旅，也许和本杰明-巴顿一样，我们所做的每一天，都是把岁月划向过去，去找回那个曾经的自己。鲁尼说这世界上到处都是钱，可他只想找一个能够踢球的地方，为了2018年的世界杯殊死一战。这样的爱着实纯粹，这样的魄力让人钦佩。 如果可以，所有的红魔球迷可能都希望将这整整13年全部回放，回放那253个进球，回放这559场比赛，回放你从老特拉福德的草坪退回到更衣室，回放你从满面的胡茬变成干净的少年。其实，藏有私心的是，这样的逆流人生，不仅仅之于韦恩-鲁尼的曼联岁月，也之于你与我的终将逝去的青春。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一定会多看看曾经那个横刀立马的羞涩少年。
你可以在梦剧场进球，也可以在古迪逊老去。 只是希望你还记得16岁零360天的自己，一袭蓝衣，风采奕奕； 只是希望你还能回到过去，万千荣耀，合为一体； 只是希望你仍是你，红色的、抑或蓝色的韦恩-鲁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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