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20到30年,从防守的角度,我们会将近门柱的位置称为约翰-特里区域。我们不仅仅在谈论一位极具侵略性的中卫,特里总是会出现在正确的位置上,他对比赛的阅读能力,对传中球的预判无人能及。我真的不认为有谁能比他更强。” ——杰米-卡拉格
低位防线,蓝军标签特里远走阿斯顿维拉,克里斯滕森期满回归,吕迪格高价加盟,切尔西在近期打出的这套“中卫组合拳”不禁令人想起了13年前的夏天:功勋中卫德塞利告老还乡,带着欧冠冠军光环的卡瓦略加盟,特里被扶正为防线领袖,穆里尼奥在上任后第一时间就筑起了一道此后经年威震欧陆的深蓝长城。几代人风雨追梦路,十数载弹指一挥间,切尔西在从英超强队进阶为欧陆豪门的过程中,穆一期时代的遗产为球队屡夺英超、加冕欧冠立下了汗马功劳。
尽管执教时间和区域影响力不及弗格森和温格,但穆里尼奥之于切尔西依然是当今足坛最具象征意义的文化符号。切尔西在肯-贝茨时代依靠意大利帮建构美丽足球,古利特和维亚利可以为蓝军带来鲜花、掌声和杯赛冠军,但却无法像弗格森和温格那样开创霸业。穆里尼奥时代的切尔西或许并不“美丽”,但它却具有高度的科学性、思辨精神和前瞻性,数位顶级边锋和大师级撞城锤的存在令穆氏蓝军在攻防转换中(transition)摧枯拉朽地穿刺对手的防线,实现这一切的前提就是球队依靠对低位防守密度的执着追求,在不断绞杀对手进攻的同时释放反击空间、制造球权变换的机会。
穆里尼奥和他的教练组在赛前就会通过大量的数据和录像分析来摸透对手的攻防套路,而在90分钟内真正代替穆帅领导防线的就是特里,他在完成单兵任务的同时还会指挥队友如何有效通过站位、压迫、补位、盯人和拦截等方式破坏对手的进攻。穆一期的成功证明了一支球队通过防守端和整体建设方面的努力,同样可以取得与进攻流畅的球队平等对话的权利,在不具备大师级中场和顶级传控体系的情况下,这就是取得成功最简单、最有效的途径。
在穆里尼奥挂印之后,格兰特、斯科拉里、希丁克和安切洛蒂基本沿用了低位防守的策略,除了斯科拉里因为中场的技术改造问题失去了对球队的控制以外,蓝军在其他三位主帅治下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当然,作为一位资源整合和功能再造方面的专家,安切洛蒂并不擅长远景规划和宏观战略布局,加盟时被视为提升防线机动能力并弥补中场活力的重要人选大卫-路易斯融入效果不佳,2010/11赛季后期,蓝军的防线在埃辛等球员状态下滑后失去了坚实的屏障。至此,穆一期时代形成的钢铁防线已经呈下滑趋势,坊间关于防线换血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当然,有“穆里尼奥二世”之称博阿斯在上任后不久就拿防线的旗帜特里开刀,还是着实令人吃惊。
2011年夏天,当博阿斯怀揣改革之志来到斯坦福桥时,彼时的蓝军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大团体,即以德罗巴、特里、兰帕德、阿什利-科尔和马卢达为核心的老将团体,以及库尔图瓦、大卫-路易斯、罗梅乌、卢卡库和马塔等技术出色、球风前卫的青年才俊。葡萄牙人已经具备了建构高位防线、打造全新整体足球体系的资源,但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在两大阵营之间做出抉择。博阿斯的之所以在最后遭遇惨败主要就是由于他低估了形成于穆一期时代的队委会的能量,彼时的高位压迫战术在英超还属于前沿科技,其成败完全取决于球员的战术执行力,得不到特里和兰帕德的支持,少帅的用兵方略和战术理念无法得到充分贯彻实施。
以博阿斯改革失利为起点,蓝军开始进入了一个不断变换建队思路和风格、稍有遇挫即寻思“休克疗法”的动荡年代。阿布数次采用休克疗法帮助球队完成止跌反弹,蓝军在这个纠错的过程中甚至完成了梦寐以求的欧冠锦标,但由此付出的代价就是主帅更迭对球队阵容和打法的影响持续发酵,关于球队的现代化改造和全新体系的建设一直处于未完成状态。造成这种动荡的根源就是低位防守能力的退化,高层及历任主帅都曾在沿用旧制和尝试新法之间举棋不定,即便是二进宫的功勋主帅穆里尼奥也难逃这种摇摆。
双冠王并未给迪马特奥带来免死金牌,昔日“文艺复兴”时代的股肱之臣难入阿布法眼,意大利人没有兑现美丽足球的诺言,也没有在拔擢新锐方面有所建树。尽管借助欧冠光环招揽了包括德布劳内、阿扎尔和马塔在内的一众小妖,但蓝军在迪马特奥执政期间的新陈代谢仍陷入停滞。同样是以“看守主帅”身份降临斯坦福桥,贝尼特斯却选择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由于具有红军背景且拙于处理人际关系,西班牙人几乎是在四面楚歌中度过了半个赛季,但恰恰就是在这期间,大师给蓝军留下了远比一座欧联杯更有价值的无形遗产,这其中最为精华的部分无疑就是大师在防线建设方面的高瞻远瞩。
在执教那不勒斯期间,贝尼特斯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其在执教切尔西的半个赛季中最大的功绩就是打造了一支可塑性极强的青年近卫军。这其中包括:确立大卫-路易斯配搭伊万诺维奇的全新中卫组合,贝尼特斯顶住压力将已经落伍于时代的特里与卡希尔赶上替补席;在大力提拔伯特兰德的同时,贝尼特斯通过开小灶的方式帮助阿兹皮利奎塔进阶为后场万金油;在将拉米雷斯确立为中场补丁之后,大师会“识时务”地在强强对话中安排大卫-路易斯加固中场,而将巴西人留下的中卫名额留给特里或卡希尔……贝尼特斯在短暂的蓝军生涯进行了无数教科书一般的战术设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师在没有得到强援的情况下仅靠内部挖潜就完成了蓝军防线的全面升级。然而,或许是足球哲学大相径庭,或许是逆反心理从中作祟,穆帅几乎将贝帅的遗产全盘否定,蓝军的年轻化战术改良之路陡生波澜。
不过,穆里尼奥在恢复传统防守思路的同时,也尝试改变自我以落实阿布追求已久的美丽足球计划。以穆一期加冕英超的2014/15赛季为例,穆里尼奥在保留意式“三个半”卫线体系和已落伍于时代的防守型中场的基础上,启用后置核心和扫荡型前腰,并通过拉长进攻纵深的方式来迟滞对手的反击速度,这种以空间换时间的方式在一段时间内低位防线与压迫式进攻之间的矛盾,但也衍生了一些新的问题,比如边路防守能力薄弱、中场拦截失利后缺少补救措施以及边锋和防守型中场在比赛中的负荷太大等,这些问题在球队将帅失和后集中展现了出来。
资源危机,良将难觅近二十年来,全新的防守理念和防守训练模式的建立,以及一系列鼓励进攻政策的出现,造成了顶级中卫的稀缺和年轻中卫价值的虚高。当各大名家的青训体系开始集中精力打造进攻球员时,防守已经成为了一门失落的艺术,主帅和管理层在无法取得觅得最佳目标的情况下,只能在在不同特点球员之间完成取舍以期实现体系保护个人的目标。
自阿布拉莫维奇落户雾都老城以来,蓝狮在转会市场上的支出已经超过了10亿英镑。当初为巨星风采和攻势足球而痴迷的俄国巨贾将近半数的资金堆砌到了阵型顶端,蓝军在十余年间先后签下近20位射手,其中,德罗巴和迭戈-科斯塔成为了六冠(英超5+欧冠1)征程中的扛鼎者,但人们同样不会忘记凯日曼、穆图、克雷斯波、舍甫琴科、托雷斯、法尔考和巴舒亚伊这些未能打出身价的失意前锋,在锋线引援方面的高投入、低产出一直是舆论攻击蓝军制服组的核心议题之一。
较之购进前锋时的一掷千金、大手大脚,蓝军高层在运作后卫球员的转会时却一直是谨小慎微、精打细算。 在穆一期元年引进卡瓦略和保罗-费雷拉之后,切尔西只为博辛瓦、大卫-路易斯、菲利佩、巴巴-拉赫曼和马科斯-阿隆索等寥寥数人拍出高价,曾在一段时间内发挥关键作用的阿莱士、加拉、阿什利-科尔、卡希尔和阿兹皮利奎塔等人的转会费都远低于其实际价值,蓝军在改造防线时的资金投入额度已连续多年落后于自由市场的通货膨胀率。令人唏嘘不已的是,在2016/17赛季之前,身价较高的蓝军后卫大多在斯坦福桥遭遇滑铁卢,这其中以德尔奥尔诺的水土不服、博辛瓦的高开低走、大卫-路易斯的高价变卖以及菲利佩打道回府最令人痛惜。
在此前的2015夏窗和2016夏窗,蓝军在防线引援方面的表现只能用糟糕来形容,球队在错过一众理想目标的情况下只能在转会窗口即将关闭的情况下匆匆祭出Z计划。此举非但对新赛季的战术建设造成了消极影响,而且造成了高层与两位主帅之间的隔阂,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选择坚决抗争的穆里尼奥在打碎一切后遗憾离去,而选择了变通与克制的孔蒂在有限的空间内完成了不可思议的闪转腾挪。
在2015年1月2日的白鹿巷惨案之后,穆里尼奥重启1-0主义而暂时将美丽足球计划搁置,但他从球队在赛季末的艰难登顶历程中看到了改革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重走穆一期低位防守的老路已经足以让他在斯坦福桥实现长治久安,若要在新时代的英超立足,切尔西只有尝试攻势足球并尽可能地实现了对皮球的完全支配,这就是穆里尼奥在2015夏窗多次催促高层尽快拿下斯通斯的原因所在。
错失斯通斯带来的连锁反应可谓触目惊心,这次失败几乎是触发蓝军在阿布时代最大规模的一次中卫海选(2015夏窗)。考虑到孔蒂是一位擅长看人下菜、资源整合能力极强的主帅,蓝军不需要像部分豪门俱乐部一样在引援时过分注重球员某方面的特质,先后进入蓝军引援雷达范围的优秀中卫风格和功能差异较大,这其中包括了以运动能力强著称的吉梅内斯、瓦拉内和德弗赖,风格老派的马诺拉斯、林德勒夫和马克西莫维奇,擅长出球和组织的博努奇、库利巴利和罗马尼奥利,以及成长潜力巨大的吕迪格、若纳坦-塔和聚勒。
不过,雄心万丈的切尔西显然是低估了新时代高端人才市场的竞争烈度以及失去欧冠资格造成的负面影响。2015/16赛季的失败说明蓝军已经被同样靠砸钱起家的曼城和大巴黎完成了风格超越,围绕阿扎尔和库尔图瓦的转会流言说明蓝军在失势后并不具备曼联那样的向心力,俱乐部在积极引援补强的同时还要抽出精力关闭“球员超市”。此外,吕迪格在欧洲杯之前的意外受伤(2016.06.08)也在一定程度上打乱了蓝军的引援计划,在错失这位一度十分接近的意中人之后,蓝军将中卫引援的主要目标锁定为库利巴利和罗马尼奥利,前者是“奸商”德拉伦蒂斯掌中瑰宝,后者被ac米兰视为未来十年的建队基石,引援操作的难度可想而知。
本着“用熟不用生”的原则,蓝军在连续错失了斯通斯、博努奇、吕迪格、库利巴利和罗马尼奥利等人之后压哨签下了大卫-路易斯,以及孔蒂长期追踪的意甲球星马科斯-阿隆索。较之此前履历平淡无奇的马科斯-阿隆索,大卫-路易斯的回归在业内引发了热烈的讨论。基于传统英式足球与巴西足球对中卫截然不同的要求,英伦媒体更加推崇特里“以头抢地”的斗犬精神,而对大卫-路易斯变被动为主动、勇于对前锋实施压制的踢法保留意见,他们可以容忍特里在低位防守中的退化,却无法给予巴西人在积极上抢和支援进攻中出现的失误。孔蒂深知此前的数次堪为业界笑柄的低级失误已经令大卫-路易斯声誉尽毁,他的原生态踢法优势和短处都很明显,这位被妖魔化的蓝桥失意人依然有潜力可挖,只有在三后卫体系内才能实现了扬长避短,马科斯-阿隆索的情况也大致如此。
(孔蒂时代的蓝军在防守中比穆二期巅峰赛季(2014/15)还要保守一些,球队在肋部的防守极具层次感和延展度。)
尽管新时代的英超因大量外教和外援的融入已经风格日趋大陆化,不过,诸多球队普遍缺乏保护肋部空间的意识,不擅长平衡盯人与区域的关系,整体防守理念的基础是压迫持球人、后场堆人辅以就近协防,擅长肋部进攻的球队总能取得不错的效果。孔蒂构建的三中卫阵型即依靠囤兵中场将攻守的重心集中在肋部,他并没有将大卫-路易斯放在可以不断实施上抢的边中卫位置,而是减少了他的持球和控球,将其安置在拖后中卫位置上扮演清道夫,对占据肋部的卡希尔和阿兹皮利奎塔形成保护,在依靠两名提供宽度的边翼卫构建一条U型传递和联动轨道。就像穆里尼奥二进宫后所做的那样,孔蒂的努力方向亦是建立一条位于“中高位”的防线,此举既是迈向高位防守的关键一步,也实现了保留快速反击传统的目的。
英超战史上不乏使用三后卫阵型的先驱者,但凯文-基冈、罗伯托-马丁内斯、布兰登-罗杰斯和范加尔等人都在失利后被定义为异端分子,四后卫体系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颠覆不破的真理。孔蒂的成功无疑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他用短短数月内的成功改良了铁板一块的英伦足球土壤,截止上赛季圣诞节期间便已经有超过半数的球队尝试了三中卫阵型,这种引领潮流风尚的能力即便是当年开启文艺复兴时代的古利特也没能做到。 孔蒂的伟大之处就是他完全脱离了当年希丁克、安切洛蒂和迪马特奥的轨道,在洗去穆氏痕迹的同时建立了一种全新的战术体系,这是选择强权人物的带来结果,也是蓝军可以真正重新开始的必然之选。孔蒂与穆里尼奥在建队思路方面的共通之处就是优先建设防线,意大利人通过拿下特里、重用大卫-路易斯实现了战术和战略层面的一石二鸟,稳健的防守正是蓝军迅速由混乱走向成功并展露出欣欣向荣之气的关键。不过,上赛季中期风头无二的三中卫体系在收官阶段还是暴露出了一些问题,这些瑕疵也成为了意大利人继续改造球队的切入点。
新援涌入,风格转型就像2014/15赛季的夺冠征程一样,切尔西再次在赛季的后半程被防线拖累了脚步,尽管在最后时刻以一波七连胜完成了赛季30胜,但从输给热刺、曼联、水晶宫以及足总杯决赛不敌阿森纳的比赛中,我们不难看出三中卫体系并无太大问题,限制新蓝军持续进步的障碍就是多个位置上球员个人能力的缺陷。这些问题包括卡希尔&马科斯-阿隆索难以应付快速灵活的突击手,阿兹皮利奎塔&摩西的区域畏惧对手的空中打击……考虑到切尔西将在新赛季承担四线作战任务,防线的稳定性更显得至关重要。
因为阵中拥有一条强大而稳定的防线,孔蒂在执教尤文图斯期间的多次变阵皆以加强进攻为出发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重视防守,布冯领衔的防线带来的安全感和稳定性,正是他敢于进行疯狂科学实验的基础。从蓝军在近两个夏窗的表现上看,孔蒂的足球哲学就是将补强后防视作球队建设过程中的第一步,这也间接地促成了特里的离队和吕迪格在今夏的早早加盟。
仅仅从阵容轮转的角度上来看,吕迪格的加盟就足以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右中卫位置的防空漏洞不复存在,阿兹皮利奎塔前移到右翼卫位置可以有效地提升右路传中的精准度;如果孔蒂对左路组合的脚下速率和单防能力不满,还可以拿下卡希尔而让阿兹皮利奎塔占据左中卫位置,依靠西班牙出色的脚下缠斗能力为身前的马科斯-阿隆索和巴卡约科提供保护;即便要变阵四后卫,吕迪格的存在也意味着蓝军保留了随时变阵532、使用zona-mista战法的可能。
从整体战略层面上来说,引进吕迪格可能就是孔蒂尝试高位压迫防守体系的开端,考虑到接下来加盟的巴卡约科和莫拉塔都是具备很强运动能力的球员,新蓝军已经具备将整体阵型重心前移15米的能力。近年来,英超诸强在欧战中举步维艰的原因之一,就是无法自如地控制节奏并根据形势切换攻守模式,热刺在欧战中屡战屡败、利物浦在欧联决赛中功亏一篑以及阿森纳多次遭遇耻辱性失败均说明了这一点,低位防线的稳定性一直是蓝军作为英超欧战擎旗者的最大资本,但要想在更高的层面上与大陆豪门竞争并兑现加盟时的美丽足球诺言,孔蒂显然还要赋予球队更多的活力。
同2016夏窗时新援姗姗来迟相比,蓝军在2017夏窗的表现足以令孔蒂满意,意大利人有足够的时间通过战术层面的精耕细作来提升防线的能力,在这个过程中,前任遗产中的精华会与新晋加入的球员进行充分磨合,防线内部的化学反应不像进攻线上的灵感碰撞那么光彩夺目,但却足以球队中长期的发展产生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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