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半主力阵容完胜多年的苦主切尔西,逼得来势汹汹的领头羊仅录得攻入禁区1次的尴尬记录,穆里尼奥在登陆英超10个月后终于奉上了一场足以名垂史册的经典战役。敢于起用留有失败阴影的原班人马再战劲敌,敢于尝试此前从未使用过的全新阵型和战法,敢于在关键战役中改变多名球员的比赛职责,敢于对深处逆境中的年轻球员报以莫大的信任,穆里尼奥无愧于当今教坛最特殊的一位。如果说首回合双红会时的631“宽体大巴”只是带来了毁誉参半的结果,那么此番重创切尔西的352“红色城墙”便足以让他赢得舆论的满堂喝彩了。
【三后卫风尚,穆帅后知后觉】 作为传统大陆战法的重要组成部分,三后卫阵型受当年“海禁”影响直到上世纪90年代末才登陆不列颠战场,古利特与维亚利联手开启的蓝军文艺复兴时代首次将三后卫战法呈现在英伦人士面前。不过,三后卫阵型在英超的成功只是昙花一现,后来者如凯文-基冈、布兰登-罗杰斯、罗伯托-马丁内斯和范加尔等人都曾因失败而沦为异端分子,适逢三后卫浪潮在02世界杯后的俱乐部赛事中偃旗息鼓,英超球队大多走上了学习433和4231的道路。
孔蒂的出现打破了英伦战术环境的平衡状态,对于崇尚斗犬精神但拙于精研战术的英伦足球人士而言,深蓝343阵型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蔚为可观,金元英超时代的激烈竞争在战术层面表现为知识更新周期短,各方见招拆招能力不断增强,掌握一套打法已经无法应付繁密赛程的要求,跟风使用三后卫就是表象之一。慑于新蓝军的强大威力,刚刚掌握4231和433战术的球队不得不开始新一轮的战术摸索,埃迪-霍维、马克-休斯、马尔科-席尔瓦、莫耶斯和波切蒂诺等人逐渐从被动地依靠三后卫抵御蓝军,发展到了以我为主灵活运用大陆战法,更早接触三后卫阵型的马扎里、瓜迪奥拉和罗纳德-科曼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本赛季的英超20强已有超过半数在联赛中使用过三后卫阵型。
新时代的英超随着大陆教头和拉丁球员的涌入而旧貌换新颜,变幻莫测、气象万千的比赛对教练员的临场指挥和快速反应能力提出了极高的要求,三后卫阵型自身所具备的可塑空间较大,这让他们比四后卫阵型更易得到战术大师们的青睐。在长期把持“争冠”和“争四”话语权的七骏中,只有阿森纳和利物浦没有在本赛季尝试过三后卫阵型(注: 枪手在今晨对米德尔斯堡的比赛中尝试了3421),前者正经历着多年未有之大危机,后者在新年之后的挣扎表现亦是发人深省。穆里尼奥的曼联有幸搭上了三后卫潮流的末班车,这次有益的尝试虽无法从根本上改变球队在争四大战中的不利局面,但对于改善球队面貌、争取欧联冠军具有重要意义。
【两种打法不够用,逆境求生获转机】 作为一名肩负振兴红魔重任的救火主帅,穆里尼奥如今的处境与当初波切蒂诺接手热刺、克洛普入主利物浦时极为相似:他们在接手后发现重建所面临的困难远远超出想象,数位前任留下一众风格迥异的球员带来了严重的阵容兼容性问题,新引进的球员因为环境融入和战术原因又不能完全达到要求,愈发缺乏耐心的舆论对主帅的工作形成了很大的掣肘,竞争日趋白热化的外部环境几乎完全吞噬了他们犯错的空间。穆里尼奥在上任之初并没有在战术领域尝试更多创新,他的策略是依靠明星球员的个人能力迅速打下基础,随着赛季的深入逐渐摸索出一套符合曼联现状的打法。
(在赛季初两次被罚上老特拉福德的看台,穆里尼奥内心的焦躁与烦闷溢于言表。) 不过,首回合曼市德比的失败还是打乱了穆里尼奥的计划,球队在面对同样是“新军”的曼城时表现出的组织无序、技术含量低的问题触目惊心。辛苦一夏建立起来的体系被迫推倒重建,狂人在那段时间显得非常焦躁和苦闷,屡次因为言语不当被罚上看台就是明证。在极度困难的情况下,穆里尼奥展现出了高超的资源整合与维稳能力,球队在他的指挥下迅速摸索出了以4231和433为蓝本的两套打法,前者适用于杯赛赛场,后者则多见于联赛,卡里克的首发与否是两套战术之间最重要的分野。
从11月期间的“杯赛胜、联赛平”到圣诞-新年期间的各项赛事9连胜,两条腿走路的曼联在赛季中期迎来了一个小高潮,连胜期间既有兵不血刃的四球大胜,也有临渊反弹的终场绝杀,既有闪电入球后的顽强坚守,也有久攻不下时的高效变招,面对弱旅稳扎稳打,强强对话众志成城,队伍建设有条不紊,战术试验环环相扣……期间,吹毛求疵者还在指责穆里尼奥在调教进攻时手法不够大胆、想象不够丰富,但他们却很难否定狂人对比赛内容的准确解读和形势的超前预判,球队在逆转米德尔斯堡、险胜赫尔城、逼平利物浦等比赛中表现出了足够的血性,穆里尼奥肩上的压力随着成绩的攀升和红魔精神的回归而得到缓解。
令人遗憾的是,就像穆里尼奥在赛季初依次将卡里克、埃雷拉和姆希塔良先后加入主力阵容时的效果类似,曼联在战术红利消退之后总会习惯性地陷入一段长达数场的低谷。在2017年2月份的各项赛事六连胜结束之后,曼联陷入了平局怪圈,赛季中期一度有所缓和的进攻推进不畅和门前效率不高的问题,在对手的针对性布防面前又一次被放大。
(本赛季,曼联的大部分球员都受到过穆里尼奥的"敲打"。) 在缺少经典边锋的情况下选择了以高大球员为核心进行三线建设,穆里尼奥相对老派的建队思路决定了曼联只能追求相对低节奏的控制型踢法,伊布和马夏尔等人的存在令球队失去了持续建构高位压迫战术的可能,加之博格巴和卡里克等人在单防方面存在着很多缺陷,导致曼联无法承受节奏失控下的往返拉锯,他们在强强对话中无法倾力一击而只能优先选择“安全”。 此外,穆里尼奥在设计搭配进攻组合和设计线路时也的确存在着很多不足:双中卫与双后腰之间站位过于呆板,皮球从后场向前运转显得十分生涩;前锋出身的马夏尔和拉什福德在两翼踢得很别扭,两人与林加德都不是可以肩负起组织和串联任务的局部轴心。弗格森时代的曼联在战术层面的最大法宝就是攻防两端的整体性,球队始终不缺少球星但从不过分依赖个别球星,这在他们引以为傲的边路小组进攻方面体现地尤为明显,绝对巨星在前场不会有无限开火权,解决问题的方式绝非单打独斗。本赛季逐渐进入尾声,曼联的进球数已经被同级别对手远远甩开,球队对伊布&姆希塔良的依赖性有增无减,穆里尼奥始终未能解决球权流向过于集中引发的无球跑动不足、进攻速率较慢的问题。
穆里尼奥在赛季中期已经将伊布-姆希塔良-马夏尔组合确立为首发三叉戟,但由于伊布在射门转化环节的效率下降以及姆希塔良的玻璃化,这套理论上互补性很强的组合上镜率并不高,马夏尔在无球能力方面的缺失意味着他很难作为阵地战的主攻点。8000万先生在近期的低迷表现成为了曼联现阶段进攻困境的缩影。后场向前传球成功率偏低,缺少配合导致球权易手过于频繁,得分机会的取得全靠个人拼搏,曼联上下的激情与信心已经逐渐被疲劳所吞噬。
在近期的连续平局中,马夏尔、林加德和拉什福德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三人不但无法分担伊布和姆希塔良的得分压力,就连老本行边路突击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几位被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已经从去季的潜力股退化为问题球员,关于狂人不擅使用新人的论调再一次席卷各大媒体。就在穆里尼奥感到一筹莫展的时候,罗斯托夫恶劣的天气状况和糟糕的场地条件,令他萌生了首先使用三后卫保证“下限”、回到主场再发力的想法,这次并不成功的三后卫试验为狂人提供了一个再度整合资源的全新契机。
【事不过三,一战功成】 穆里尼奥在做客罗斯托夫的比赛中排出的三后卫阵型在实际运转中接近于541,后场区域的防守密度的提升是最直观的改变,三中卫弥补了后场肋部/腰位的漏洞和攻击型型中场拦截能力不足的缺陷,释放出了博格巴和姆希塔良的进攻潜能。费莱尼和博格巴的体格优势保证了他们作为肋部支点的稳定性,曼联在阵地进攻中形成了以伊布与姆希塔良两个战术核心点轮流用球的格局,红魔在前场40米展开以双前锋回撤接应分球、博格巴外围控球策应的主导攻势,这种以点带面的进攻方式可以有效地发挥球星的个人能力,减少传递次数以降低失误率。
这班人马的弱点在于后卫线出球能力不足、协同作战能力不强,长期成长在英式战术体系中的斯莫林和琼斯都不习惯三中卫踢法。博格巴近期正在向组织型中前卫靠拢,但352阵型下中前场宽度不足的问题限制了他的分边转移效果,穆帅直线化的进攻思路并不需要博格巴在前场肋部依靠技术打开缺口,像古典中前卫一样的比赛方式放大了博格巴在无球走位和防守站位方面的缺陷。造越位失败的琼斯固然是丢球的主要责任人,但在中场放任对手肆意传切的博格巴也难辞其咎。
由于此后与切尔西的足总杯半决赛与欧联杯赛事之间的间隔太短,穆帅没有足够的时间设计出一套全新的打法,他选择了简单复制波切蒂诺的“兑子”战术,以期利用费莱尼等人的体格优势碾压蓝军。不过,穆里尼奥当天排出的阵容中的边路和中场球员并不具备劲爆的运动能力,琼斯、斯莫林和费莱尼等人都无法应付转身灵巧、速率飞快的蓝军攻击手,达米安和琼斯连续前移到后腰位置拦截阿扎尔亦是劳而无功。穆里尼奥只能指挥后卫们放弃成功率较低的上抢转而选择后撤站位,负责中场扫荡的埃雷拉开始接管外围盯人任务,身后无人保护的情况令西班牙人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出现因为防守动作过大而失位或吃牌的现象便不足为奇了。
作为一名纠错能力很强的学院派主帅,穆里尼奥没有在一个地方跌倒三次,在充分吸取了做客罗斯托夫和切尔西的经验教训之后,狂人终于拼凑出了一套较为合适的三中卫阵型。主场对阵罗斯托夫,穆帅的核心思想是三中场护航三中卫并解放博格巴,思路清晰、脚法出众的马塔负责疏通球路,能拼擅跑、技术扎实的埃雷拉负责及时灭火,两位僚机分别承担两个禁区前沿的攻防工作,就像433架构下的运转模式一样,博格巴可以在肋部区域自由穿梭、避开防守,不断利用中长传联系队友,尽情追逐皮球而无需顾及身后空当。亿元先生可以频繁杀入进攻三区,伊布自然是受益匪浅。
在本赛季与切尔西的第三回合较量中,穆里尼奥排出了一个中场扁平但三线距离十分紧凑的532阵型,在保证边路防守密度的同时充分利用了深蓝343在前腰位置的真空。曼联将士像对待欧战淘汰赛一样全情投入,中路的埃雷拉、博格巴和费莱尼依靠体格和人数优势完成了对坎特和马蒂奇的压制,马科斯-阿隆索受伤触发的连锁反应持续发酵,蓝军的阵型在中圈弧附近被拦腰斩断。在“兑子”战术取得成功的情况下,穆里尼奥又祭出了“斩首”计划,埃雷拉单防阿扎尔、前场多人围剿马蒂奇,此前无往不利的蓝军被逼得甚至都无法进入曼联的禁区。
对比当时如日中天深蓝的343可知,曼联在多个位置上的球员单兵实力或许更加出色。瓦伦西亚和阿什利-杨在对抗和持球方面均要胜过马科斯-阿隆索和摩西,伊布的支点能力亦不是迭戈-科斯塔所能比拟,博格巴与埃雷拉的组合在进攻方面的可靠性要强过坎特与马蒂奇。供穆帅挑选的不同类型和功能的中前场球员很多,但曼联在后腰/中前卫位置的储备只有博格巴、埃雷拉、卡里克和费莱尼四人,费莱尼出现在中场则意味着曼联将省略部分中场过渡环节,比利时人的战略价值并不仅限于两个禁区附近。在需要依靠低位防守保住胜果的时候,费莱尼的正面防守和空中优势依然是曼联的宝贵财富。穆里尼奥一向不喜欢过于激进的高位压迫而注重保持己方后场核心区的防守密度,在强强对话中使用费莱尼无疑将极大地提升球队的下限。
近期,在马夏尔和拉什福德状态不佳的情况下,穆里尼奥开始尝试进一步增加中路进攻的比重,此举一方面是为了迎合伊布和博格巴的技术特点,另一方面也通过兵力的积聚达到了保护防线的目的,352阵型中的双前锋攻坚态势正是这一思想的体现。在过往的4231和433体系中,限制曼联中路进攻的主要因素是后场出球能力不足和锋线效率不佳,结合刚刚与切尔西的比赛我们不难发现,这两个问题在352/532体系中有望得到解决。 三中卫+单后腰的站位天然地衍生出了更多的传球路线和更大的传球角度,两名有球能力极强的边翼卫在前进中已无后顾之忧;更加靠近球门的位置有利于伊布和姆希塔良这对高快组合的发挥,内收的拉什福德和林加德在直面对手中卫时可以尽情发挥速度优势,两位替补还能提供伊布所无法给予的战术元素,那就是他们可以在丢球后就近在第一时间与三中场形成高位逼抢的阵线,延阻对手的反击。 不过,352阵型缺少边锋来丰富肋部进攻的缺点还是比较明显,在姆希塔良和拉什福德联袂出场的情况下,穆里尼奥或许会尝试一下343,马夏尔若能提升处理球水平,他就是分担姆希塔良组织压力的最佳人选,但如此以来就要付出中场厚度不足的代价,这显得有些得不偿失。此外,主场击败切尔西一战具有一定的特殊性,以林加德和阿什利-杨为首的替补球员在战术执行方面不打折扣,穆帅强烈的复仇心理驱动着曼联这部机器以远超过对手的体力输出和求胜欲实现了绝境求生,这种典型的毕其功于一役战法很难成为常态,至少在伊布回归主力阵容之后,球队能否在控制与速度之间实现平衡就很令人怀疑。
【昙花一现,还是杯赛专用】 当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三后卫阵型还没有正式成为了穆里尼奥的A计划。在应付完两项杯赛之后,狂人本有意将其束之高阁,但球队在接下来迎战伯埃弗顿、西布朗和桑德兰时(4231/433阵型)仅录得1胜2平的成绩,这让穆里尼奥不得不重新审视三后卫阵型的价值,凭借自己对老东家的了解并结合此前波切蒂诺的成功经验,穆里尼奥率领球队在老特拉福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三后卫阵型结构灵活、变化较多的特点非常适合两回合较量中的战术博弈,三后卫阵型究竟能不能成为曼联的常规战术,接下来的欧联杯赛事将给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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