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南特专访：我曾经年少轻狂，但仍有梦想在心房
“在足球圈，我经历过我认为其他人都不会经历的一些事情。”夕阳西下之时，杰梅因-彭南特在埃塞克斯告诉记者。我们坐在西汉姆青训基地大片空荡荡球场后边的一条混凝土长椅上，不过在今天，西汉姆将训练场借用给了彭南特的新东家比勒里基（Billericay Town）。比勒里基是英格兰第七级别联赛的一家半职业俱乐部，目前征战波斯蒂克（Bostik）地区联赛。彭南特曾效力阿森纳和利物浦，在踢满全场的首场英超比赛中上演帽子戏法，还参加过冠军联赛和足总杯决赛。但这名34岁球员已经经历了太多挫折，似乎不愿再回忆过往的荣耀。“我在这里感觉很好。”彭南特说，“这是我职业生涯的下一步，我已经经历了太多……有高潮也有低谷，以及在高潮与低谷之间的坎坷起伏。我可以将我积累的所有经验带到这支球队。”
彭南特出生于诺丁汉郡，当他3岁那年，母亲就因为癌症去世；他在15岁时成为英国最贵的青年球员，被阿森纳以200万英镑的价格购买。彭南特的父亲曾因贩卖海洛因被判入狱，他本人也曾入狱；他代表利物浦参加了对阵AC米兰的2007年欧冠决赛，作为一名球员，彭南特效力过斯托克城、维冈、贝里等英格兰俱乐部，还曾到新加坡和印度踢球。
经常有人指责彭南特浪费才华，但他强调他之所以加入比勒里基，并不是因为没有其他选择。“选择太多了。”今年6月份，彭南特在爱丁堡希伯尼安俱乐部试训了一个月后说，“不止希伯尼安，我还可以去土耳其、塞浦路斯，回到印度，或者去印度尼西亚。这显然不是我唯一的选择。”
“如果我到土耳其或塞浦路斯顶级联赛踢球，人们不应当感到惊讶，我确实有过这种想法……但当格伦-塔普林（Glenn Tamplin，比勒里基的老板和主帅）向我提供合同，我无法拒绝。在这里，我有机会为执教球队做准备。”
你能否想象彭南特未来成为一位足球教练？在许多人看来，这名在2005年曾因酒驾被判入狱3个月的球员缺乏纪律性。在效力阿森纳和被租借到伯明翰期间，彭南特无视纪律的行为引发了许多争议，而当他在2009-10赛季效力西班牙球队萨拉戈萨，他又因为连续两周训练迟到三次被弃用。彭南特的私生活也不检点，他与形形色色模特的交往经常被小报曝光。不过如今彭南特对足球和生活的看法变得更清晰，也更透彻。
“绝对是这样。我在谈到任何事情时都更认真了，因为你不可能永远踢球。你应当长大，成为一个男人，经营自己的事业和家庭。很显然，我曾犯下许多错误，但当时我还太年轻。年纪轻轻就有大把的钱，同时也承担了巨大的责任……我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却没有意识到我还应当是个榜样。现在的我完全变了。”彭南特说道。
彭南特在童年时的成长受到母亲去世的影响。“我从3岁就跟父亲在一起。他跟不同女人交往，一直在变。我是父亲四个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一个，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不过弟弟和妹妹都跟他们的母亲住在一起，只有我跟着父亲。所以他去哪儿，我就得跟着去哪儿。我的生活中没有母亲，也没有一个稳定负责的父亲，这也许是我身上有很多问题的根源。”
当彭南特还处在迷茫的青春期时，阿森纳在1999年从诺茨郡俱乐部签下他，当时他的教练山姆-阿勒代斯抗议阿森纳使用了“阴险的”手段。这个脆弱、早熟的青少年本有可能得到拯救，但阿尔塞纳-温格的耐心逐渐耗尽了。
多年以后，彭南特赞扬了温格，认为温格帮助他在职业生涯打下了基础。“在执教过我的所有教练中，阿尔塞纳对我的影响最大。我在阿森纳学会了我的技术——通过阿尔塞纳。”
“但他从来没有给我机会。这让人沮丧，但阿尔塞纳非常严格，如果你的态度不对，他就不会给你机会。与此同时，这也是我的态度并非总是正确的部分原因......我在预备队踢了几个月，表现很好，不过他似乎已经对我失去信任。”彭南特说，“我感觉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可能得到机会了。这让我难受，因为我们拥有一支伟大球队，‘不败之师’。我对每天与球队一起训练感到自豪。”
2003年5月，彭南特在阿森纳6-1战胜南安普顿的比赛中打进他在俱乐部的首个进球，全场比赛上演帽子戏法。而那场比赛也是枪手连续49场联赛不败纪录的开始。“你还记得我为阿森纳上演帽子戏法的那场比赛吗？我们6-1战胜了南安普顿（注：彭南特在上半场11分钟内就完成了帽子戏法）。那是我第一次代表阿森纳在联赛首发，太棒了。”
2003-04赛季阿森纳以不败战绩夺得英超联赛冠军，然而在彭南特与阿森纳签有职业合同的六年时间里，他只代表球队参加了12场比赛。“在我上演帽子戏法之后的那场比赛（2002-2003赛季收官战，4-0战胜桑德兰），我坐上了替补席，但我觉得我在阿森纳会有机会。但机会从未到来，我越来越沮丧，直到彻底失去了兴趣。我心想：‘我在阿森纳完了。’”
在效力阿森纳期间，彭南特的挫折感越来越强烈，直到2005年1月份，他因为在罚停驾驶期间酒驾被判入狱。“是的，我跑出车道了。”彭南特在回忆他的奔驰车超速撞到灯柱时说，“当时我的家人不在我身边，我太年轻了，做了一些错误的决定。然后我就进监狱了。”
彭南特还记得他在监狱里的编号吗？当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彭南特抬起头说：“当然。MX7232。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它。监狱没有改变我，但很少有人能够在经过监狱生活后，还能参加一场欧洲冠军杯决赛。这件事没有摧毁我。”
2006年7月，拉法-贝尼特斯和他执教的利物浦与彭南特签下了四年合同。彭南特回忆称，温格的助手帕特-莱斯（Pat Rice）对他的质疑让他非常生气。“他（莱斯）告诉我的经纪人：‘他成不了才的。’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这样认为，或者是因为我的个性太要强了……帕特，他太老派了，我总是相信我能成功。当我加入利物浦，在对切尔西进球和参加欧冠决赛之后，我对我的经纪人说，‘帕特今晚有没有看比赛？’”
说到这儿，彭南特笑了。“当我为斯托克城踢球的时候，我还跟帕特见过几次。在不列颠尼亚球场（注：斯托克城主场），我俩的关系挺冷淡。我们3-1赢了比赛，我在进球后跑到阿森纳球迷跟前庆祝，戳他的痛处。你要知道，帕特曾经断定我成不了才，可我既参加了欧冠决赛，又对他的球队进了球，这太美妙了。”
但彭南特没有能够在利物浦延续成功。“第一个赛季我表现不错，利物浦也是我童年时支持的球队，所以这很棒。转折点是我受伤了，因为胫骨压力性骨折，我在接下来的赛季接受手术并休赛3个月。”彭南特说道，“我急于复出，但在伤愈归来后的第一场比赛对维冈表现不好。在那之后我就很难进入球队阵容了……只有上场踢球，我就会付出110%的努力，不过如果得不到比赛机会，我就不会那么做。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彭南特说，他之所以对执教球队感兴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无法离开足球。
“三年前我会说：‘完全不可能——退役后我就离开足球。’但随着年龄增长，你就会明白更多道理。当你长时期没有加入任何一家俱乐部无球可踢时，你会想：‘如果生活中没有足球，我该怎么办？’你会想念队友们，想念庆祝进球或球队获胜时的情形。如果成为一名教练，你仍然不会离开足球运动。这仍然是一份工作，我需要养家糊口。经历球员生涯的大起大落，我也有很多可以告诉年轻球员的。”
彭南特今后是否可能执教比勒里基？“我确信。如果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球队能够升级，那么我的经验和足球智商也许会非常有用。”
如果彭南特执教球队，作为一名黑人教练，他很可能会受到不公平对待。“就目前来看，这确实是一场艰难的战斗。但克里斯-休顿（Chris Hughton）和克里斯-鲍威尔（Chris Powell）已经证明，虽然黑人教练属于少数，但他们与其他教练同样优秀。克里斯-休顿带布莱顿升上了英超，有多少教练可以做到？太伟大了。但愿这能够让球队老板转变思维，意识到教练的执教水平不会由肤色决定。”
“低级别联赛也许会有更多机会。你需要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确保球队赢得比赛胜利。我猜，黑人教练也许会更专注。”彭南特说，“但我还没到那一步，我现在专心为比勒里基踢球。”
当彭南特在更衣室换衣服时（注：前英超球员杰米-奥哈拉和保罗-孔切斯基也为比勒里基效力），这家俱乐部的老板格伦-塔普林告诉我，他会为彭南特提供执教机会。
“我不会根据一个人的过去来评价他。”塔普林说，“我们都曾经历黑暗岁月。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你才会认识真实的自己。我曾在恶魔的坑里待了四个月（注：塔普林在注资比勒里基前曾被严重的抑郁症困扰），杰梅因也经历过困难时期，但如今他已经变得伟大。我是一个天生的基督徒，一个商人，对人的判断很准。”
尽管比勒里基在本赛季首场比赛中输给了Kingstonian俱乐部，塔普林相信球队将在五年内升入英格兰足球联赛（Football League）。这样的野心遭到了竞争对手球迷们的嘲笑——有传闻称塔普林每周为球员支付的总周薪达到了3万英镑。“这是胡说。没有任何一名球员的周薪超过1000英镑，就连杰梅因也没有。他在我们与西汉姆的一场友谊赛中首次亮相，打进了一个美妙的进球。那场比赛吸引了4582名观众，创造了俱乐部历史上的单场比赛最高上座率。”塔普林说。
彭南特似乎比塔普林更低调。“我希望为球队好好表现，但我也有压力，因为我曾经在最高水平联赛踢球，球迷们希望我每场比赛都打进几个进球。更衣室的氛围很棒，我已经认识杰米、保罗和凯文-弗利（曾效力狼队）多年，跟其他队友关系也很好。无论你是全职球员，还是有一份工作，都没有问题。我知道我有队友在建筑工地工作，但在球场上我们是一支球队……如果你犯懒，他们就会抱怨。我们都是平等的。”
“我的家人对我在这个国家踢球感到高兴，现在我跟父亲之间也没有任何问题，就像是一对普通的父亲和儿子。他的人生在诺丁汉发生了转折，现在也在努力工作。”彭南特说。
彭南特向我展示了他身上的许多文身之一。他指着文在右臂上的一句话，念了起来：“命运就在信念与运气之间。”
对彭南特来说，如今他的命运就在比勒里基。“是啊……”他微笑着说，“我从未后悔来到这儿。我已经34岁，不再是24岁了。很少有球员能够一直在最高水平的联赛踢球。所以这仅仅是我足球生活的又一个篇章。我经历过许多起伏，但这是一条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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