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美的背后:走进阿根廷足球流氓的恐怖世界
编者按:足球被誉为是一项“美丽的运动”,而阿根廷这个国家孕育了马拉多纳和梅西这两位令现代足球魅力非凡的超级巨星。然而掩藏在美丽之下的则是充满着暴力、恐怖与残忍的足球文化。本文将会把我们带至阿根廷的那些小巷,看看那里真正的足球氛围是如何的。本文节选于《镜头:从亚马逊到阿尔卑斯的一场足球旅程》。卡米尼托是博卡区内一条非常传统的小街,它以其用鹅软石铺成的街面、两侧房屋生动多彩的配色以及热情的探戈舞者而闻名。我们要回到2011年10月下旬的一个下午,那一天这里亦如往常一般有暖风和阳光拂过。墙上的壁画、有着缤纷色彩的房屋、蓝色与金色交织涂装的公交车、还有诸多艺术剧院和随处可见的画架,它们一同描绘出了布宜诺斯艾利斯这座具有悠久历史的海港老城如画般的风景。
然而在这个下午,由鹅软石堆砌成的街面上满是半裸着身体、浑身大汗并不断呐喊咒骂着的人群。这些人都是来自周边街区,前往糖果盒球场支持自己所钟爱球队的球迷。他们不断挥舞着蓝色与金色相间的旗帜和球衣,在加里波第的街道中行进着,城市的交通也因球迷们所产生的浪潮而瘫痪。而当他们抵达目的地时,映入他们眼帘的定会有糖果盒球场那长长的老墙。在人群中和一辆辆敞篷汽车上,烟火、酒精、毒品随处可见。在这样一个下午,卡米尼托色彩斑斓的墙面都回荡着他们这样的歌声:博卡,你就是我生命中的喜悦。
那一天在糖果盒球场上演的正是博卡青年与拉斐拉竞技的比赛。作为2011年阿根廷春季联赛的领头羊,当时的博卡带着23场联赛不败的骄人战绩在糖果盒球场迎战对手。当时里克尔梅因伤无缘首发阵容,而彼时还在博卡阵中的维亚特里和茨维塔尼奇也亦因伤无法登场。这一天的糖果盒球场如往常一样地满是不断尖叫呐喊的球迷们,除此之外烟雾弹、巨大的蓝黄两色的旗帜、数之不尽的彩带和纸条也自然是少不了的。凭着球队年轻的前锋布兰迪的优异表现,博卡在主场以3-1的比分取胜。但胜利的喜悦很快就被球迷间一触即发的内战所冲淡。也正在那个日子,糖果盒球场的看台被划分出了界限。博卡球迷间在场下所逐渐蔓延开来的紧张氛围令有着Xeneizes之称的博卡的这场完胜显得黯然失色(Xeneizes是博卡的昵称,这是因为球队最初是由一些意大利移民所建立的,而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来自热那亚)。在跃动的色彩所装饰的欢庆之下,恐惧的隐忧也不断增大。
当时在场的莫罗-马丁十分自豪地头戴着自己那十分著名的渔夫帽,上面有着“博卡青年激情澎拜”的字样。他手臂上的纹身在炽热的阳光下反射得闪闪发光,上面纹着的正是他唯一的儿子布拉斯-吉安达,而这个名字也与马丁童年时期所崇拜的一位博卡球星相同。这个身材十分强健的男人正是博卡球迷所组成的那个最富激情同时也是最臭名昭著的球迷团体“第十二人(La Doce)”的球迷领袖。该组织在过去的50多年的时间里一直占据着糖果盒球场著名的北看台。而南侧看台则有另一群球迷所占据着,他们的领袖是以残忍闻名、留着一头白发的男人。他便是迪-佐伊,此前也曾经是“第十二人”的头目,而刚刚从监狱中服刑完毕、手下拥有2000名追随者并企图收复失地的马丁也曾当过他的手下。这一场“权利的游戏”一触即发,子弹、流血冲突与背叛充斥其中,而它们也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层面罢了。
欢迎来到糖果盒球场;欢迎进入到阿根廷流氓那满是恐怖的世界。
在那个下午,若无那样的恐惧的话,一切安然无恙。然而在阿根廷足球充满生气的氛围之下,实际上一切并没有如愿地正常运转。在南美地区的暴力帮派(Barra Brava)正如其名,都是各俱乐部球迷群体所构建的组织——这是一种在南美十分普遍的的文化,在阿根廷亦影响广泛。他们会在比赛中极富热情地高唱着歌谣,敲着鼓。而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这样的现象尤为突出,它是世界上拥有足球俱乐部最多、球队分布最为密集的城市,有超过二十支球队都将这里作为自己的主场,而他们也都各自有着极富激情的狂热球迷基础。足球在这里是一种社会认同,也是一种荣耀的象征。对于居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贫民窟的人们来说,这项“美丽的游戏”是他们的唯一生活动机。在贫苦的生活条件下,他们拼命想要抓住的事物就是足球。
在阿根廷的极端球迷文化要与我们通常在欧洲所见到的略有区别。同欧洲的集团球迷类似,“暴力帮派”也有着作为一个组织的倾向性,但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附近街区的态度所决定的。欧洲的球迷歌曲大多都比较短,很具声势并富有侵略性。而在阿根廷,球迷们的歌曲则大多比较长,侵略性不足但听起来非常美妙。然而真正让阿根廷极端球迷与其他地区有所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们在对抗敌对团体的暴力程度,并且这还伴随着强烈的政治动机和经济剥削。阿根廷足球流氓与球迷暴力的风格从本质上讲与他们独特的足球风格有着类似的特质。阿根廷的这类“暴力帮派”都具有十分鲜明的阶级分化,他们在很大程度上控制着阿根廷当地足球的氛围与发展。犯罪、敲诈勒索、恶意操控、毒品、帮派斗争、死亡等都是受这种流氓文化所产生的特征。不妨想象一下,在脉动着的足球运动背后,有一群有组织的暴徒们运转着一个迷你的黑手党组织——或许这么说会让你对这些帮派的运转有着更为强烈的认识。然而正如这些人所说,除非身临其境,你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着与他们相同的感受。
(图)中间的白发男子为刚刚从监狱释放的迪-佐伊
“前进,前进,博!前进,前进,博!前进,前进,博!博-卡!让我们前进,博卡!”糖果盒球场中满是四万名狂热球迷的喧嚣声。他们都身穿着蓝色和金色的衣服,在看台上鼓掌、跳舞和呐喊着。当迪-佐伊步入糖果盒球场的时候,他就像是收复失地一般表现出自己的统治力。这位极端球迷领袖在看台不断地为球队高歌,随即他身旁的那些忠诚的追随者们也加入他的队伍。而在看台的另一边,马丁也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两个球迷派系不断地试图通过制造声势来压过对方。
“噢嘞嘞,噢啦啦,我们要杀死所有的叛徒,”迪-佐伊在听到来自其他看台的攻击性言语后这样唱道。
说起不同球迷群体间冲突的起源,这还要追溯到很久之前。迪-佐伊在1994年从绰号“外公”的何塞-巴利塔手中接过了“第十二人”的控制权。在更早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时,阿根廷的球迷群体与如今有着很大不同。起初,这类群体都是由俱乐部为有组织观赛的球迷们提供免费观赛的看台而诞生的,球队会发放给他们免费的球衣以及其他赠品,而俱乐部这样做的目的便是希望能够赢得这些球迷的选票从而能够维持对俱乐部的控制权。然而随着这些“球迷帮派”的不断扩张,他们对俱乐部的财政影响也越来越大,其需求也不断增加。“外公”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成为了售卖非法毒品的先锋者之一,而这也为“第十二人”的发展开拓了一个新颖但却暗含恐怖的领域,同时也为该组织的后续发展埋下了伏笔。在巴利塔去世后,迪-佐伊与他的哥哥费尔南多进一步地将该组织的活动频率提升。随着时间的流逝,“第十二人”变得越发暴力,而迪-佐伊兄弟也领头与敌对的足球流氓势力以及警察发生了多次暴力冲突。在2005年,迪-佐伊被判处四年监禁,原因是他在1999年博卡青年对查卡里塔青年的比赛中与敌对球迷发生了斗殴事件,他使用武器造成对方多名球迷重伤。不止于此,检方还认定他与绰号“麻黄素之王”的马里奥-塞戈维亚有着一定的联系。也正是这个时候,布宜诺斯艾利斯这座城市见证了莫罗-马丁的崛起。马丁与马克西米利亚诺-马扎罗曾是迪-佐伊兄弟手下的得力干将。马丁起初是作为一名狂热的球迷加入到这个帮派的,他在整场比赛中都会大声嘶吼,随着鼓声的旋律不断跳起。马丁与迪-佐伊兄弟中的弟弟拉斐尔二人间的熟络源于“第十二人”当时在莱奥帕尔迪俱乐部为帮派的主要成员所举办的拳击训练课,而此后两人间的关系日渐紧密。在拉斐尔被关进监狱后,马丁很快在2007年开始管理“第十二人”,并在阿莱格里港的斗殴中战胜了法尔奇格尼奥-亚历山大,而这一切正是发生在当年里克尔梅在对阵格雷米奥的南美解放者杯决赛中上演大师级表现的赛前。这位糖果盒球场的新主人很快向《奥莱报》称:“我与拉斐尔的友谊地久天长。我们是朋友,但如今我要接过管理权了。”
当拉斐尔被假释出狱后,马丁拒绝交出领导权,这个关于背叛的故事也就此迎来了新的转折点。尽管在博卡对拉斐拉竞技的赛后并没有发生大的冲突,但那仅仅是个开始。在随后的几个月里,双方斗争的血腥味愈演愈烈。在2012年8月25日,马丁在一场暴力冲突中遇袭,而这正是由拉斐尔所领导的,他们随后在距离罗萨里奥21公里远的圣达菲高速公路上被警方拦截。马丁遭遇了枪击,子弹穿过了他的肠子。尽管他还是活了下来,但拉斐尔也宣告了他期待已久的归来。
这样的冲突不仅仅局限于博卡区。它发生在各个地方——在每个街区,每个贫民窟,以及每个俱乐部。类似的行动都有着十分周详的计划,并且充斥着暴力行为,最为重要的是它们都涉及大笔的金钱。每个球迷帮派都背靠着各自的俱乐部乃至政党。对于阿根廷这样一个诞生了马拉多纳和梅西这种伟大的天才巨星的足球大国来说,这样的故事实属丑陋。马拉多纳本人也与拉斐尔及其哥哥费尔南多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在一次BBC的采访中,马拉多纳这样说道:
“我与这些人的关系非常好。我们一起唱着他们的歌,一起为球队释放激情……比赛结束后大家就散了,他们会犯一些错误,我也会,我们当然不会进入到一个犯罪组织中,这不是我的作风。”
作为回报,拉斐尔令马拉多纳在糖果盒球场的告别赛令人难忘——“比赛因我们燃放了烟花而停止。马拉多纳变得情绪十分丰富,他开始哭了起来。随后他走到我们的面前向我们致谢。这是他所意想不到的。他绝不会忘记这一切。”
与博卡的“第十二人”相抗衡的组织是“醉汉平台(Los Borrachos del Tablón aka)”,他们是博卡永恒的死敌河床的足球流氓帮派。这一帮派在本世纪初成为了阿根廷最令人胆寒的帮派,而他们与“第十二人”有着类似的血腥历史。
他们其中的一次后果严重的暴力事件发生在2007年8月7日的午夜,当时一名叫做马丁-艾可的球迷在结束拳击课程后返回位于维拉乌尔基萨街区的家中。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是,一辆深蓝色的菲亚特乌诺和白色的雷诺红龙拦住了他,随即有五个人持枪下了车。无助的艾可被他们射中的大腿后倒地,之后又被他们在头上补了两枪,不幸殒命。后来有人透露,该事件是臭名昭著的施伦克兄弟所为,而它也是作为其与阿德里安-鲁索的权力斗争的一部分。不幸的是,艾克作为阿德里安的朋友最终成为了替死鬼。
阿根廷的“超级国家德比”一直以来被认为是全世界火药味最浓的德比之一。冲突、骚乱、禁赛与伤病成为了德比日屡见不鲜的事件。而这些球迷帮派的成员们也会频繁地爬上球场的铁栅栏上,拉开他们的裤链向敌对球迷们小解。河床的主场纪念碑球场经常会回荡着这样的歌声来嘲讽他们永远的死敌:
博卡,跟我讲讲在马德普拉塔发生了什么,你们的“油量”完全不够,你们根本不能延续状态,那些屁股肥大还自诩不错的人啊,他们看到我们“醉汉”就被吓跑了。
(图)河床主帅马塞洛-加拉多在防暴警察的保护下离开球场
在2015年于糖果盒球场进行的南美解放者杯1/4决赛中,当博卡球迷在下半场开始前于球员通道处向河床球员喷射刺激物时(据称是辣椒水),双方的紧张局势达到了高潮。“我看不见了,我完全看不见了。我感觉在然受。这并不是一场战争。”河床后卫富内斯-莫里痛苦地大叫着。这场比赛后来被终止,而死命河床球员也被送进了医院。
当这两股“邪恶”的势力因双方球队的一场恶战而碰面时,流血、暴力与骚动就会充斥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每个角落。阿根廷足坛最为悲惨的事故是发生于1968年6月23日的一场超级国家德比,那天在纪念碑球场中由于楼梯井的灯光过于昏暗导致踩踏事故,共有71名博卡球迷不幸在球场的第12号门殒命。
同希尔斯堡惨案所不同的是,公正从而到来过。有些人认为惨案的发生是警方与博卡激进球迷群体之间冲突的结果。但令人惊讶地是在那之后一切都没有改观。在第二年事故地点的大门被关闭,直到如今也没有被再次启用过。
然而鲜血与生命的教训仍在不断发生着。在2011年的一个不幸的日子里,河床在1-1战平贝尔格拉诺后遭遇了建队110年来第一次降级,赛后在纪念碑球场的内外都发生了十分激烈的冲突与骚乱。当时警方已经预料到会发生类似的暴力事件。当地派出了超过2000名的警力执勤,并动用了水枪、催泪瓦斯和橡胶弹。在比赛进行时纪念碑球场上空还盘旋着几架直升机。然而在比赛结束后骚乱还是如期爆发了,努涅斯北部郊区在那一刻俨然成为了“醉汉”球迷与警方的战场,该事故导致大约有100人受伤。
(图)河床的球迷们在球队遭遇队史首次降级后发泄不满
或许有人不禁会问,这些大帮派是如何有效运转的?这些帮派绝大多数都分为三个级别。在顶层,领导者们负责打理生意,制定袭击计划,做交易,并于具有影响力的人物接洽。他们从本质上讲是通过武力与财富来管理整个组织。在底层,他们拥有者他们极具热情和忠诚度的球迷基础,这些人是俱乐部的死忠,在每个类似的球迷帮派中都有这样的人。这些底层成员会得到免费的球票、啤酒甚至是毒品,而他们则会按照要求在整场比赛中为俱乐部呐喊助威。中层从本质上讲则是最为危险和暴力的阶级。他们负责执行暴力活动,展示武力,武装自己,驱动其他暴徒并常常因隐藏自己想要领导球迷帮派的野心。在阿根廷有这样一种文化,相对较大的俱乐部会与临近的街区保持一定的参与度。而球迷帮派绝对是促进相关交流的一个极佳方式,毕竟其中的大部分成员都来自于当地。除此之外,这些人还在各种选举中扮演着重要额角色,与各个政党有着很大的关联。球迷帮派的大部分成员都会在周末比赛时前去支持球队,而其余世界则为各个政党而工作。
这些球迷帮派会获得大量分发的免费球票。大多数这类帮派的领袖们会将这些票在黑市中出售,从而获取大量的报酬。他们的另一块大的收益来源则是在球场周边的停车场票务、非正规服务和球场内的食品贩卖等。从本质上讲,他们在自己的主场内部和周边在各个领域形成了一种垄断。每件被售出的商品、每张被订购的球票或是任何一项有俱乐部所组织的当地活动,这些项目的中都会有很大比例的利润流向球迷帮派的账户中。《纽约时报》的一份报告称,一家球迷帮派旗下的大公司平均每月可以赚取30万比索,折合7万美元。哪里有黑金,哪里就不可避免地存在犯罪行为。他们在经济方面的开发造成了如同黑手党组织一般的敌对局面,并损害着足球的基础设施以及当地普通人的利益。在2014年11月26日,也就是河床在南美杯次回合主场迎战博卡青年的比赛前两天,有约一百名与“醉汉看台”观点相异的足球流氓装备着棍棒和刀具,疯狂地袭击了位于纪念碑球场的咖啡吧,并且导致了对方帮派猛烈的回击。在七分钟的时间里,就有三个人受到了重伤,并且对附近造成了严重的破环和混乱。
“他在哪儿?我们要杀了他,”一个暴徒在袭击咖啡吧的同时这样大喊道。这些想要杀人和追逐目标的暴徒们就像是一只只猎犬,而与之相关的矛盾或许仅仅只是一场重要比赛的球票销售方面的争议。在特维斯的美妙童话装饰的背后,布宜诺斯艾利斯还掩藏着她的黑暗历史。
阿根廷可能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存在足球流氓相关公司十分积极地参与俱乐部相关事务现象的国家。这些公司对会球员的转会、生涯规划、在球队中的地位和生活方式产生极大的影响。即便是在一些举世闻名的球队——独立、博卡青年、河床、圣洛伦索和飓风亦是如此。早在1993年,时任河床主帅以及阿根廷夺得世界杯冠军时的功勋队长帕萨雷拉就在球队驻扎于米拉多尔酒店同其他三名俱乐部高管被死命手持尖刀的足球流氓们所袭击,而该事件发生于河床在马德普拉塔与圣洛伦索的季前热身赛赛前。袭击者当时伪装成渔民藏身与附近的桥上,最后在训练结束时闯入宾馆进行袭击。
米格尔-桑德坎当时将刀指向帕萨雷拉的脸上大喊道,“帕萨雷拉你个混账,让科米佐上场。”桑德坎是“酒鬼平台”臭名昭著的球迷领袖,很显然他是属于科米佐阵营的,这位河床门将当时与主帅有很大的不和。
何塞-约迪卡曾是他所在时代最优秀的主帅之一,而他也在1992年遭遇到了阿根廷青年人的球迷帮派“虫子”的类似对待。约迪卡是第一位率领三支不同球队赢得联赛冠军的阿根廷籍主帅,并在1985年率领阿根廷青年人赢得了队史迄今为止唯一的一座南美解放者杯冠军。在他遇袭的这个赛季中球队的状况不佳;他们一度掉至积分榜垫底的位置。于是便有了球迷帮派丑陋的行径,二十个激进的足球流氓在球队训练结束后于拉帕特纳尔区边郊围住了他。
他对暴徒们说道,“我是主教练,而你们应该在看台上看球,”随后便走开了。
局势在一瞬间向着暴力的方向演变。这个臭名远扬的帮派开始袭击这个曾率领他们心爱球队赢得国内和洲际锦标的老帅。约迪卡的小儿子约瑟夫当时是老帅的助手,也同样遭到了拳打脚踢。情急之下,无助的老帅掏出了他的0.22口径的左轮手枪,并向着天空鸣响。约迪卡后来称他的儿子差点就在那天丧命。在那个恐怖的下午,那一发子弹最终挽救了父子的生命。然而球队的管理层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而相关部门也未曾找到这些暴徒。在这一天的夜里,约迪卡决定辞职,并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他创下无数荣光的地方。
(图)有网站以绘图的形式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雨果-加蒂颇具魅力,也是博卡队史上一位颇为优秀的门将。但即便如此,他最终离开效力了十多年的博卡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与球迷帮派的威胁相关。事实上绰号“疯子”的加蒂当时在场上正经历着十分煎熬的日子,他犯下了一些本可避免的失误,导致球队在联赛中丢掉了本应到手的几个积分,但促使他离开的真正原因却并不是这些。1987年对于布宜诺斯艾利斯而言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年份。时年9月有一场关键的选举,在总统劳尔-阿方辛和庇隆主义党政治家安东尼奥-卡菲罗之间将会选出布宜诺斯艾利斯省省长的人选。在1996年接受《声音》采访时,卡菲罗称有一首歌最为激励他:“很多次在监狱里/我常常为你而哭泣/博卡我想要对你说/你永远在我的心上。”这看起来像是卡菲罗身上的一个不起眼的特质,但UCR(激进公民联盟)当时却借此耍了一个把戏,他们为人深受球迷爱戴的加蒂作为他们的形象大使。而加蒂也出席了总统在糖果盒球场进行的竞选活动。然而这对他而言并非好事。激进帮派的成员们因此还是侮辱他。
“……嘣嘣嘣嘣嘣……回去吧加蒂,你就是个贼……”每当他接球时,场内就会回荡这样的声音。而当加蒂犯错的时候,场内的嘘声就更大了。
对于他来说,倘若卡菲罗赢得了竞选,情况只能越来越糟,而最终他在次年就不得不离开俱乐部。政党和足球流氓组织高层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可以说每个球迷帮派都是有政党领导人所控制的。围绕足球这项“美丽的运动”所发生的一系列有组织的犯罪行为几乎不会被追究。阿根廷当局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选择忽略这些看起来有些微不足道的罪行;与之相关的罪犯也都会很快获得保释或是持续性地上诉。无论是俱乐部还是政治家都不愿停止这些组织的活动,这也是造成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由于活动的风险过高,对于这些球迷帮派而言最为关键便是与权力挂钩。这是一个长期的问题,实际上没人愿意趟这趟浑水。如果有人胆敢反抗他们的话,那么最后的结果绝不是愉快的。
(图)一名独立俱乐部的球迷与警方对峙
在哈维尔-坎特罗于2011年当选为独立俱乐部的主席后,他赢得了俱乐部的主动权,随即决定停止向由颇具传奇色彩并绰号“大宝贝”的阿尔瓦雷斯-坎特罗所统领的、与俱乐部相关的极端暴力球迷组织“红色酒吧”提供资金等方面的支持,而他本人也立刻成为了这些足球流氓们的目标。独立俱乐部的副主席克劳迪奥-科布莱蒂斯及其家人都立刻收到了死亡威胁。坎特罗本人也受到了无数的抗议和诽谤。俱乐部的局势开始渐渐失去控制,甚至有人威胁称在俱乐部附近的一座拥有1400名学生的学校安放了炸弹。
“如果他们不交还‘旗帜’,那么我们就会让他们升天,”据报道称当时这些足球流氓这样说道。
幸运的是拆弹小队最后在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炸弹,但人们内心的恐惧却丝毫没有消散。
弗朗哥-捏托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曾是罗萨里奥下属第三级别俱乐部迪罗联邦的队长。在2014年12月5日,他们在阿根廷西北部城镇艾莫加斯塔与同城死敌查卡里塔青年碰面。由于涉及斗殴事件,比赛在终场哨声吹响前的15分钟就提前终止,最终判定迪罗以3-1的比分战胜对手。主裁判在这次斗殴事件中共计向八名球员出示了红牌,其中五张给向了查卡里塔。另外三张则属于迪罗。很快在球场看台上也出现了暴力事件,并且演变为小规模的冲突和骚乱。这位时年33岁的队长急匆匆地想要赶回家中。他的家人——他的美丽妻子以及一岁大的孩子也在现场观看了比赛。然而三名可能摄入大剂量毒品的足球流氓在停车场向他袭击。在起初的拳打脚踢后,一个歹徒用砖块向捏托的头部砸去,这也是致命的一击。
(图)2013年12月12日,在庆祝“博卡青年球迷日”所发生的骚乱中,一名博卡球迷与警方对峙
这绝非个案。在捏托的事故发生前,阿根廷在同年中有不少于14人在与足球相关的暴力事件中不幸身亡。根据“让我们拯救足球(Salvemos al Futbol)”组织的统计,自1922年起共有310例与足球相关的死亡事件,其中有116例发生于本世纪。从目前的趋势上看,未来与阿根廷足球相关的死亡案例很可能将以指数方式递增。
血腥与暴力的历史深深地植根于阿根廷社会中,在这种的文化的影响下,人们很难将其剥离。这个国家承载着“肮脏战争”这一不可磨灭的记忆,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间,军方与右翼激进分子屠杀了几千名左翼游击队和社会主义分子。而暴力的文化融入至像足球这种社会主要组成部分的情况也丝毫不让人感到意外。与选票和空头许诺相关的政治因素促使俱乐部和邻近街区组件他们富有权势的帮派。但有很大一部分人都以暴力行径为荣,在不断的暴行中寻求着属于自己的荣光,并籍此在球迷帮派中展示自己的力量。在这样一个长期受到当局资助的压迫与警方暴力压制的社会里,平民们也只能通过由流氓们组织的骚乱来对抗当局和警方,并将此视为一种胜利。
与暴力相关的文化从过去开始一直都有着很大的魅力,而它成为了如今阿根廷社会的魔鬼。那些与俱乐部和政党具有很大关联的人犯下了令人胆寒的暴力行径。无论是政府还是阿根廷足协都从未将此视为是一种非常事件。很明显,当局一直缺乏政治勇气和定罪的决心。
一名阿根廷足协的委员甚至曾经说过,“不要把尸体扔到我们的门口。”没错,对于他们来说,解决方案十分简单。这样一个简单的生命显得如此滑稽而讽刺,它也反映了如今暴力行为丛生的阿根廷足球。萨斯菲尔德的主席劳尔-加梅斯在俱乐部接受采访时成他严重关切如今的形势,并且质疑阿根廷能否根除令人胆寒的极端暴力氛围。
“在这里,对此的抗争失败了,”这位主席一边说着一边接受了这样的局面。
我们都知道阿根廷的足球圈如今正在暴力与腐败的温床上。对于阿根廷之外的人们而言,“超级国家德比”激情无比的氛围掩盖了足球在这里的实际情况。迪-佐伊仍旧掌控着“第十二人”,他的手指仍在手枪的扳机上。而或许在其他的某个地方也有一颗等待着他的子弹。这是一个无尽的恐怖故事。
当迪-佐伊走进球场的时候,他深知在这个夜晚必有一场战斗。这是一场关乎于权力、财富和子弹的战斗。他为博卡的每粒进球而兴奋舞蹈,也与四万多名球迷没一起高歌《噢,前进,前进,博卡》。球迷们都狂热于博卡的每一粒进球和每一场胜利。他们置身其中的状态完全遗忘了整个国家所处的危机。这些球迷随着节奏跳起舞来,用烟火来庆祝胜利。而当比赛告一段落时,锣鼓的轰鸣也显现消散。在卡米尼托色彩斑斓的小巷中,他们慢慢地返回家中,身后留下的则是自己朋友或是敌人的尸体,每次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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