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vag1000 发表于 2016-7-11 15:29:59

动荡社会的一剂吗啡:为何法国人渴望冠军?

编者按:作者从1998年的法国队谈起,论述了世界杯冠军对于当时法国国内动荡政局的影响,以及多种族构成的国家队——特别是阿尔及利亚后裔齐达内,对于抑制国内种族主义滋生起到的作用。1998年7月12日的法兰西球场。这是一个让全法国人民高度共鸣的情感得以宣泄的时刻,东道主法国队以2-0领先罗纳尔多率领的桑巴军团,而比赛时间已经只剩下伤停补时。(图)进球后的佩蒂与维埃拉拥抱时间正在流逝,法国队的中场球员佩蒂得到维埃拉的传球,从中圈附近开始了一次长途奔袭。这位迪耶普出生的球员用一脚完美的弧线低平球洞穿了塔法雷尔把守的大门。实际上,东道主的胜利在巴西队下半场一次次的进攻无果之后已经是囊中之物,佩蒂在93分钟的进球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并且让家乡父老更加惊喜而已。【民族大团结】在整场比赛中,体育场的看台都始终有歌声相伴,“法兰西万岁,黑人-白人-阿拉伯人(Vive la France, Black-Blanc-Beur)”。对于不熟悉这个六边形国度文化特征的人来说,这无疑向外传达出了法国团结的形象。这不仅仅关乎体育比赛本身,更多也涵盖了多种族的包容,以及民族凝聚力。从更熟悉法国社会现状的观察家们看来,这种空前的团结也是国家迫切需要的。在雅凯的队伍中,齐达内、图拉姆和德塞利都是核心球员,而他们三人都是来自法国的海外属地或者前殖民地。而这种在球队上下和谐统一、积极向上的多种族合作,却和国内动荡不安的政治局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街头骚乱时有发生,而处于风口浪尖的极右翼势力——国民阵线的领导者让-马利-勒庞的影响力也在逐渐扩大。就在法国世界杯前夕,当年的3月份,勒庞的国民阵线在法国的地区选举中获得了超过15%的投票,这意味着获得了超过300万人的认同,这让他们成为了国内的第三大政党。国民阵线将反移民浪潮凶猛地拍向了国内社会,越来越多样化的社会矛盾和加剧的种族问题,如同一只脱出了袋子的喵,高调地呈现在了众人面前。人们希望这个温和的7月傍晚,在圣丹尼的这一时刻可以平息极右翼势力的扩张势头——至少在短期内。法国历史学家洛朗-杜波依斯(Laurent Dubois)曾在他的他的著作《足球帝国(Soccer Empire)》中记载:“法国球迷当然希望获得一场胜利,同时他们也希望能够更多看到齐达内——他被认为是最受爱戴的法国公民……”他在文中传达出,齐达内作为阿尔及利亚的遗产,同时也是具有国际化影响力的法国人之一。【齐祖的贡献】“在街头,球迷们的脸上都涂满了红白蓝三色的油彩,鸣笛而过的车辆也插着国旗,车里的人欢呼着‘谢谢你齐祖(Merci Zizou)’。”“在我的前方,塞纳河沿岸,一辆破旧的雪铁龙停了下来,我看见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坐在车后座。他的手里抓着自制的旗杆,两面彩旗飘扬起来:红白蓝的法国国旗,和绿白色、带着星月图案的阿尔及利亚国旗。”“在齐达内的父母移民法国时,阿尔及利亚还是法国的殖民地。在经过1962年那场残酷的战争之后,阿尔及利亚赢得了独立,不过齐祖的双亲决定在法国定居。齐达内也一直处在了两国的十字路口,就像这面特制的旗帜一样,他几乎成为了齐达内特有的符号——象征着齐达内个人,也象征着法国国家队,更是象征着阿裔法国人融入社会的期望。”然而抛开这小小的正能量不谈——齐达内在其中扮演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全国仍然处于紧张的种族矛盾和社会焦虑之中。4年之后,这一切来到了一个新的节点,勒庞在2002年的总统大选中进入了第二轮。虽然之后希拉克仍然以全面的优势获胜,但是这仍然令全国上下感到震惊,法国复杂和脆弱的社会关系让政治局势到达了最低点,其中一个源头就是社会的不平等,以及对言论自由的限制。(图)让-马利-勒庞和女儿玛丽娜-勒庞世俗主义:在社会活动和教育行为等等的民事事务中,宗教不允许发挥作用。【世俗主义与政教分离】法国应保持一个世俗国家,这是法国宪法中的基本原则;即,保证教会和政府机构的分离。政教分离(La laicite,译注:原文为法语,因App原因无法显示)是法国宪法第一条的内容,它在定义现代公民的本质方面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它的主张是,并不强加给公民特定的教义,允许公民自由地选择宗教信仰,但同时不可以干涉和威胁持不同信仰的其他公民。作为它的提倡者,世俗主义是法兰西共和国的宗旨,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来遵守。但是相比较于它所有的积极作用——很多的积极方面,我必须强调——世俗主义也并不是无时无刻都在法国扮演着好的方面。比如在2010年9月,法国参议院实施了一项极具争议的措施:禁止在公共场合佩戴包括口罩、头盔、头套和希贾布(穆斯林妇女佩戴的头罩或面纱)等遮挡面部的配饰,原因就是这些物品具有宗教意义,不应该在公众场合出现。同样的,十字架也受到了相同的待遇。于是有批评家指出,这不仅是一种宗教镇压手段,更是等同于表示基督教才是国家的代表性宗教,这样的世俗主义正在驱赶这个多民族高度融合的国家中的一部分人群。据2015年的《中情局世界概况(CIA World Factbook)》估算,法国超6700万人口中,有7%到9%为穆斯林,15%上下的人口为非白人。很显然,法国的一部分民众都将政教分离看作是一种强加措施,而不是一种美德。这也从一方面解释了历届法国政府和广大民众之间的脱节是有迹可循。在分析造成现如今国内局势紧张时,对于法国公民身份的认同感是经常被提到的话题。马修-卡索维茨在1995年拍摄的电影《怒火青春(La Haine)》富有远见并包含时代特征,电影描写了法国的种族骚乱,其原因来自法国从先前的殖民地帝国派生出的梦想的幻灭。杜波依斯提到了另一件具有说服力的事,那就是法国公民对于2006年世界杯决赛,齐达内头顶马特拉齐的反应。“在法国国内,对于齐达内行为的讨论是多样性、群情激昂,同时包含了戏谑和死理性的。这有利地证明了足球运动可以让人们更加具有凝聚力,也可以推动更大的政治辩论。”“不到一年之前,在遍及法国的贫民区爆发了长达一个月的起义。参与者多是移民的后裔,他们被警察的暴行所激怒,要求法国社会尊重公权。”“作为阿尔及利亚移民的子嗣,齐达内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在法国仍然饱受骚乱之时,有人将他的顶人行为解读为移民对于成长环境,以及法国社会不满的表达。”随着移民数量的不断上升,以及社会对特权的剥夺达到顶峰,在1998年通过多元文化的凝聚拿到世界杯的自豪感逐渐蒸发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勒庞的国民阵线继续扩大的阵营。【法兰西的循环】在近些年,我们一直在见证紧张局势的步步升级,另外,21世纪之后的恐怖主义威胁也进一步帮助国民阵线团体拥有了更广大的民众基础。从很多方面来说,法国现在已经处在一个重要的临界点了。因此,你不难在1998年的世界杯和今天的欧洲杯之间找寻到共同点,当时和现在一样,二者都是在国内遭受重大危机的时刻承办了体育赛事。随着2015年1月和11月两次恐怖主义的暴行发生,以及前所未有的移民浪潮席卷欧洲,这一次由勒庞的女儿——玛丽娜-勒庞率领的国民阵线再次席卷而来,这一次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工人阶级。国民阵线着重强调了必须严厉对待移民政策的政治方针,在法国仍未从2008年的金融风暴中恢复之时,极右翼势力寻求在首轮地区选举中霸占头把交椅。从各方面看来,法国上下似乎经历了一场17年的循环。这一次,由留尼汪岛出生的帕耶、几内亚后裔博格巴带领的法国队又杀进了决赛,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将他们看作是齐达内、德塞利和图拉姆的2016新版。值得一提的是,随着德尚的弟子们一路奏凯,昔日“黑人白人阿拉伯人”的旋律复活了,群众们再次高唱着走上街头。他们心中的伤疤——或许只是暂时的——似乎愈合了,也许那些受到强硬剥削和对种族主义势头再次爆发惴惴不安的人们将投靠在一起,而这一切只是为了一群有着不同信仰和肤色,却身着相同蓝色战袍的球员们——法国国家队。后记:法国队最终在决赛中遗憾败北,不过这次的欧洲杯之旅对于这支年轻的球队显然不算失败。足球场上的荣誉能够抚慰法国人多久?我们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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