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意大利:不再重要的胜败
又一场淘汰赛在120分钟的鏖战之后以点球的方式决一胜负,这一次狭路相逢的是同样以意志力著称的德意双雄。很多人都能猜到德意志在比赛中率先进球的开头,却不一定能预料到意大利果真扳平比分的过程。如日中天的德意志,对阵江河日下的意大利,依然没能打破近半个世纪在大赛中90分钟不胜对手的历史。应该说,孔蒂率领的这样一支被普通认为是近20年最差的蓝衣军团,在强敌猛攻之下依然能够捍卫先辈们留下的光荣传统,已经是成功的完成了自己在本届欧洲杯赛上的使命。
要知道,他们的主力前锋尚且不是俱乐部的主力,佩莱很长时间只能在南安普顿充当替补,贾凯里尼更是被桑德兰租借到意甲的保级队博洛尼亚;他们的中场,早已不见当年超凡脱俗的艺术家,来自巴黎的高个莫塔,摇身一变成为这支球队的十号球员;而他们的后防三人组,年龄相加总和竟然逼近一个世纪!
正因为如此,没有人会埋怨射失点球的扎扎、佩莱等人,更没有人会苛责布冯的最后一个扑救是否可以将身体更加前倾。这个夜晚的胜利者,不仅是另一边狂欢的德意志军团,更是这群瞋目怒吼的“蓝衣平民”、这帮不懈努力的“年迈顽童”,甚至这场比赛本身,都是胜利者的一员。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以成败论之。韬光养晦的汉王赢得天下固然不是简单的白蛇化身,多少次落荒而逃的噩梦或许是日后藏尽鸟弓的根源;而乌江自刎的鲁公同样不是西楚霸王的人格分裂,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谶言早已在他身上应验。因此,白袍将军七千将士入洛攻魏并不是武帝一时冲动的战略自杀,本非将种又非豪家又能怎样,“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已经足够支撑孤军深入所需要的全部勇气和动力。
就像来到法兰西的这支意大利,让人感到陌生的不仅是场上存在感极低的攻击线,陌生的还有摒弃传统中场的战略布置、变幻莫测的战术基调。当人们普遍认为比利时将在意大利身上赢得新王登基所需要的信心和魄力,就像崛起中的项羽在巨鹿打响破釜沉舟的一战,就像势单力薄的曹操在官渡赢得改变人生的对决。但是,性格乖张的比利时不是项羽或曹操,忍辱负重的意大利又岂是骄傲的章邯或袁绍。三后卫的站位拓宽了链式防守的范畴,工兵化的中场极大的消耗了比利时人的技术优势,等到博努奇一脚恰到好处的长传寻找到禁区前隐形已久的贾凯里尼,人人都是指挥官的比利时队才如梦方醒。
昂首出线的亚平宁将士淘汰赛首战即遇到了多年来的夙敌西班牙,四年前决赛后巴洛特利茫然的表情犹在眼前。固执的西班牙人坚持着多年前奠定王朝所用的法宝。岂料到反倒是看似保守的意大利人又一次玩起了战术革新:中场不遑多让的焦土政策,前场寸土必争的高位逼抢。在意大利简洁传递引导的高效打击映衬下,西班牙引以为豪的传控流显得那么的滞涩、笨拙。
没错,两球完胜淘汰卫冕冠军、为四年前决赛四球惨败报了一箭之仇的,正是这支星光黯淡、号称队史二十年最差的意大利队。
想到这些,再看看昨晚这场德意大战的过程:朝气蓬勃的新科世界冠军德国队固然有赢得比赛的资格,但对于意大利而言,弱势下奋斗、逆境中不屈,他们已经做到了所能做的最好。
也许日后布冯还会时常回想起赫克托的点球从腋下划过的感觉,但在这位意大利门神的记忆深处,这也不过是漫长职业生涯中的短暂一瞬,和十年前的柏林之夜、四年前的滂沱大雨、一年前的重返柏林一样,都是儿孙膝下时的遥远故事。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胜或败,早已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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